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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著眼睛,一時狂喜,一時又愁眉深鎖。有一天晚上,那是她第一次吸血之後,她回到天鵝船來,覺得自己身上吸血鬼的那部分很滿足,人的那部分卻覺得噁心。她衝進空蕩蕩的音樂室,吐了一地,吐出來的不是血,而是橘色的泡沫。她哭了,是憤怒的淚水,猝然,音樂室裡的樂器如海嘯風暴般瘋狂地合奏,像一個人內心痛苦的交戰。
但夢三聽到聲音走進來,她抬起頭,那張臉滿是陰狸。他吃驚地望著像瘋子似的她。那時,音樂已經停了,樂器上的絃線全都斷裂。
後來,他竟傻得以為她是喝過他的血,所以感染了他的孤獨和憂鬱,又以為女孩子到了青春期就會變得難以捉摸。
這就是但夢三,他看這個世界的方式跟大媽媽不一樣,他那雙悲愁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像他自己,是夢也是幻影。
她們坐的那輛馬車已經由大街轉到通往堤岸的路上了。好一會兒,大媽媽才又再開口說:
“改天我也要去河畔那些商店看看,聽說什麼都可以買到。”
“哦,我差點忘記了。”藍月兒從懷中拿出一個紅色緞布盒子給大媽媽,說,“你看看喜不喜歡。”
“什麼來的?”
“是絲巾,在那邊買的。”她回答。
大媽媽開啟盒子,看到那條手工精細,繡上鳥兒的絲巾,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別太花錢。”她看著藍月兒,柔聲說。
“這個不花錢。”藍月兒輕輕地回答說。她的聲音沉落,兩個人好象失去了話題似的,只聽到馬車走在路上的聲音。
大媽媽的目光停佇在藍月兒的側面,她發現自己愈來愈不瞭解她了,自從五年前那場可怕的流血病之後,她突然變得好孤僻好沉默,甚至故意和她隔著一點距離。她不是沒生過氣,可藍月兒終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能對她要求些什麼呢?
有時她覺得,藍月兒送她那麼多昂貴的禮物,不是想表達心裡的一份感情,相反地,是想掩飾那份感情,想把它埋藏。
每次看到藍月兒在臺上唱著歌,那份舊時的關愛又湧上心頭。也許,人長大了就跟兒時不一樣,有了自己孤獨的宇宙。
而今,她幾乎整天埋首柳色青青的遺稿裡。有時她幾天都不走出房間,想解出那些像藥方也像預言的句子,有時她累了,在床上瞌著,濛濛朧朧張開眼睛,竟以為看到他的幽靈。
五年前,他來過。
那時候,她剛剛把病癒的藍月兒送回大寢室去。接連幾天,發生了奇怪的事情。前一天,她明明把遺稿放在床上,第二天竟發現那疊遺稿放在椅子上。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很記得自己把遺稿放在床上,第二天醒來,竟發現那疊遺稿又放到椅子上。她的鞋子明明排好一雙雙放在一起,到了第二天,左右腳竟然全都倒轉過來。一天她起床,發現頭上一綹紅髮豎起了,像一條豬尾巴。不管她怎麼洗,怎麼梳,那條豬尾巴還是滑稽地擺在那兒。
一天晚上,她在房裡調了一碗安神的花葯,以為那幾天的怪事是因為自己心緒不寧。等她調好了花葯放在床邊,轉過頭來,竟發現那碗白色的藥變成綠色,不斷冒出像小花的泡沫。終於,她忍無可忍,對著房間裡一個幽暗的角落說:
“青青,是不是你?”
猝然,她聞到花兒腐朽的氣息。那氣息充滿了整個房間,她看到一個形影漸次清晰,身上披著青色的衣裳,雖然消瘦了,但依然氣宇不凡,那是柳色青青的幽靈。
“果然是你。”她說。
“莓莓,對不起,人死了就會有這種味道。”他緩緩仰臉說。
人死了也不老,她微微一笑,嘆一口氣說:
“你現在看來比我年輕。”
“你也沒老。”柳色青青說。
天鵝船常常改變航道,他走了好遠的路才找到她。他想告訴她,她帶到船上的那個女孩是吸血鬼。但那個不死的力量太強大了,他只是個微弱的幽靈,不能直接說出來。
“你過得好嗎?”她問他,臉上帶著關切的微笑。
他點頭,心裡難過,想告訴她說:
“幽冥的路好寂寞啊!”
“我以為你到冥河去了。”她說。
“你的頭髮。”他回答說。是她放在他屍體上的一綹紅髮讓他捨不得。
她卻以為他說的是她頭上那條豬尾巴。
“是你做的吧?”她問,語氣不像責備,而是覺得有趣。
“我在讀你的遺稿呢,全靠你的那個補血藥,你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