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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都是官紳地主的住所,袁寨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光是饑民,如果沒有火炮,寨內如果糧食充足,守個半年沒問題,但就怕出現意外。
李經述後世出身底層,知道那些饑民也多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便對袁世凱說:“碰到大旱災,農民沒吃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立刻去給當地官府發電報,千萬別發生流血衝突。我這就去見家父,問問賑災情況。”
李經述送走袁世凱,便去天津的直隸總督署見李鴻章。因為事發突然,沒等管家通報,他就急匆匆跑到李鴻章的書房。管家見李經述面色焦急,便沒有阻攔。
書房的門沒有關,李鴻章穿著灰色長袍,坐在桌前,埋頭翻閱厚厚的一疊災報,看著看著,就流下熱淚。李經述在門外看到李鴻章流眼淚,十分驚詫!此時的李鴻章,年過花甲,什麼大世面沒見過,為何哭呢?就在幾年前,李鴻章的老母去世,李鴻章也沒當自己的面哭過。李經述敲了敲開著的房門,李鴻章抬頭瞅見李經述,用長袍的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淚滴,語氣哽咽,道:“你來得正好,為父正準備派人去找你。”
李經述道:“父親剛為何流淚?發生什麼大事了?找我跟這事有關嗎?”
李鴻章道:“去年南方遭遇大暴雨,北方各省乾旱,直隸全省遭蝗災,災情之慘烈,兩百年未見,千萬農夫顆粒無收,老夫全力救災,幾乎耗盡國家糧倉,才穩住災民。原本想今年老天爺會賞百姓一口飯吃,不想旱情和蝗災變本加厲,保定以西,河間以南,旱蝗相乘,災區甚廣,災民春間猶採苜蓿、榆葉、榆皮為食,繼食槐柳葉,經年不見穀食者,十室而五;流亡轉徙者,十室而三。現在災情特別嚴重的是山西、河南,全省缺糧,現已無樹皮草根可挖,數萬饑民餓死,很多村莊甚至出現易子而食的慘劇,聞此災報,深感心痛,不禁流淚!”
李經述聽了李鴻章痛心訴說,面色沉重,他拿出袁世敦的家書,道:“袁世凱剛也來找我,說河南鬧大饑荒,但河南並非直隸地界,自有父母官,我們插手此事合適嗎”
李鴻章說:“河南巡撫兼東河河道總督李鶴年已將災情上報朝廷。今年不只河南,山西、直隸、山東、陝西都遭遇了大災,災民過千萬,皇上已經下了罪己詔,還命老夫為欽差大臣,坐鎮天津,統籌全國錢糧,救濟災民。河南災情嚴重,人口又眾多,你把手頭的事暫放,代我去實地查探災情。祈願老天爺能讓災民們熬過這個寒冬,不然,民為邦本,食為民天,天塌了,饑民必揭竿而起,天下必亂,重蹈長毛之大禍,我們洋務的前程也將毀於一旦!”
李經述道:“人命關天,萬事自當以賑災為急,孩兒這就回去收拾東西。”
李經述去河南之前,跟容雪辭別。當時席慕蘭已經去美國生孩子,容雪也剛有身孕,但她堅持要求跟李經述一起去災區,讓她的《華報》也為賑災出一份力。
李經述說:“你身懷李家的骨肉,行動不便,還是不要去了。讓《華報》派一個記者去就行。”
容雪搖搖頭,說:“我懷身孕還不足一月,不礙事。《華報》可以鼓動各地鄉紳和國外華僑捐款救災。這次我一定要陪著你。我要帶著孩子,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即將來到的世界!”
李經述知道容雪的性子很倔強,便沒多說什麼,帶著她一起去了河南。
李經述帶著李鴻章的親筆信,和容雪同乘一輛藍幄青綢馬車去河南。袁世凱親自帶五十馬兵護駕,一行人日夜兼程疾馳,趕往河南省會開封,去見河南巡撫兼東河河道總督李鶴年。
到了河南境內,災情比李經述想象的要嚴重得多,一路千里,成群的蝗蟲,像蒼蠅一樣,密密麻麻,在空中嗡嗡亂叫,目之所見,皆系鵠面鳩形,耳之所聞,無非男啼女哭。枯骸塞途,繞車而過,殘喘呼救,望地而僵,飢黎餓殍載道。
李經述一行人到了開封地界,已是正午,太陽病怏怏地掛在天空,大地都開裂了,像張開的鱷魚嘴巴。道路兩旁的樹木,一片葉子都沒有,樹皮都被災民剝光了!冷風一起,山丘上黃土飛揚,滿目蒼夷。大約五十個面黃肌瘦的災民私立大纛,上書“王法難犯,飢餓難當”八字,攔住了李經述他們的馬車,要求給點吃的。
見其中有的災民手握鋤頭鐮刀等兇器,袁世凱騎在馬上,拔出腰間的毛瑟槍,朝天“砰砰”開了兩槍,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匪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知禮義廉恥,連官府的馬車都敢攔?”
袁世凱身後的騎兵見狀,也馬上端起火槍,手指緊貼扳機,槍口對著這夥攔路搶劫的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