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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惜怔了一下,兩個人四目交投,彼此都在對方眼瞳裡看見自己的身影。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兩個少女相視咯咯笑了起來。

「超人啊……說不定真是這樣呢!」

桃惜斂起笑容,坐在病床旁,抬頭望向窗外的星空。

「以前……我總是放任自己躲在別人的羽翼下,讓那些像超人一般的人來保護我、為我決定事情。芬妮你是,老師也是,還有爸爸、還有媽媽,甚至是忌離先生……」

桃惜的聲音越說越細,她看著病床上的芬妮。「但現在,我想我應該有能力做一點事情,儘管是很微小的力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這分力量……但總是個開始。阿芬,從現在開始,換我來保護你……」

她遲疑地看了一眼芬妮。

「呃,這、這樣可以嗎?」

芬妮的眼睛驀地睜大,眼瞳深處泛起水光,水光隨即又化成了笑靨。

「……笨蛋,這麼帥氣的話,給我說得堅定一點啦!」

***

久染走進土地廟的前院,馬上就看到垂首坐在石墩上的少年。

他似乎在那裡坐了很久,外頭下起了綿綿細雨,時節接近六月底,已經是臺灣的梅雨季。細雨就這樣滴落在少年的頭上、肩上,他卻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只是怔怔地仰著頸子,看著從天空落下的千根絲萬根線。

「……竟陵?」久染猶豫了一秒,仍是喚了他的名字。

少年茫然地回過頭來,見是久染,臉上的神情仍舊很怯懦。

久染有些感慨,她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時,他臉上滿是鳥族獨有的桀傲不遜,也正是這樣的驕傲,讓他即使殺害了自己所有家人,也還能保住自己的意志,不至於墮落成妖鬼。

但現在,久染卻覺得那些驕傲消失了。他就像個迷路的孩子,臉上滿是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徬徨。

「久染姊……」竟陵似乎發現了久染,微微抬起頭。久染見他蒼白的頰上全是細密的雨珠,顯然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

「衍他……」

久染看他眉目間全是恐懼,一副害怕從她口中聽見壞訊息的樣子。

她猶豫了一會兒,選擇微笑著開口,「沒事了,只是二哥的手術出了點問題,剛剛二哥替他治療過,阿衍已經沒有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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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竟陵捏在身側的手,一下子鬆懈下來。

「真的?衍真的沒事了?久染姊,你沒有騙我?」

他整個人從石墩上跳起來,按住久染的肩頭。久染見他雙手顫抖,想起顒衍的囑咐,從唇角擠出一絲笑容。

「嗯,當然是真的。只是阿衍說要回學校處理一些事情,所以才讓秉燭陪他回去學校一趟,我想他們很快就會一塊回來這間土地廟了。」

聽見「秉燭」這個關鍵字,竟陵明顯怔了一下。久染見他用左手抱住右臂,彷佛要藉此止住顫抖,半晌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在石墩上重新坐倒下來。

「久染姊,我……我覺得,我最近變得好奇怪。」

竟陵用手按住了額角,微微闔起了雙眸。「我變得好容易生氣……特別是遇到和衍相關的事情,我就特別無法控制自己。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久染姊,在寺牢待了一百多年之後,我對很多東西都看開了。」

竟陵持續掩著面頰。

「我來這間寺牢第二天就去找雄性的人類,和他上床,吸食他的靈元,我覺得這種事情再愉快不過。和衍一開始也是,我覺得他很有趣,逗起來也比其他人類好玩,一切都像是場遊戲一樣。我玩得很開心,也沒什麼負擔。」

久染竟竟地在一旁聽著,竟陵深吸了口氣,又繼續說。

「可是最近……不,應該說從前一陣子開始,我就變得好怪。我開始在意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即使那個人類只是隨便使個眼色,或是講句無關緊要的話,我也會忽然氣得要命,要不就是鬱悶上一整天,有時程度嚴重到根本無法修行。」

竟陵吐了口長氣。

「這次友誼賽也是……我明明沒那麼想贏的,衍來拜託我,要我對那些人類放水。我口頭上說不要,心理本來已經在想要怎麼不著痕跡地合局,讓衍開心一些。

「但是那天之後……真的了比賽場上後,看見衍那張臉、聽見他叫關心別人的話,我就忽然無法控制自己了。我對秉燭說出那種話,下那種幼稚的賭注,我還傷了衍的學生,我甚至……想用鵠火殺死一個普通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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