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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瞬間壓下了紛亂的心緒,他含笑作揖,彬彬有禮地邀請她去濟南為任慈看診。
長路漫漫,他早就已經不記得來時的方向,無法回頭。
金陵和濟南其實相隔不遠。明知道她如此身手,即使不會騎術,學起來也是輕而易舉,他卻僱了車,刻意延緩了行程。一路上,他和她談天說地,常常狀似不經意地說起他對任慈之病如何感慨,唏噓不已。他不動聲色地試探她醫術的深淺,每一次,聽她坦承愧對傳人之稱,看到她捧著攜帶的書卷研習功課,心裡總似乎微微一鬆……
到底為什麼,他不願去細想。
他們,終於還是到了濟南。他緊張地看著那個少女為任慈搭脈,手心中居然不知不覺,一片汗溼。
可是,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當兄長微笑著同意了他的話,對他說不要節外生枝時,扣在他胸口的巨石終於落地。
幸好……否則,早晨還沐浴在陽光中,眉眼恬淡溫和的女孩,明天就會是一具蒼白冰冷的屍體。也許是他胸中那靜靜焚燒的一片黑暗太讓人窒息,終是不忍,看見那明眸如水的女孩就此消失。
於是,他微笑著送走了她。將親信派往金陵分舵,隨時留意她的行蹤,對兄長說自己還是會監視著她,一切放心。其實,只是希望偶爾聽到她的訊息。也許過幾年,等他功成名就的時候……
“太原無爭山莊的少莊主,日前親自到金陵,將君姑娘接去無爭山莊小住。”
兩個月後,他等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個訊息。不動聲色地揮手讓人退下,緊緊攥起了拳。
說不出為何突然感到那樣憤怒,可是……就好像門前一株淡雅的月季,他日日期盼著看見她展露最美的一面風華,卻在含苞欲放時無端被人摘走。
江湖上誰不知道無爭山莊?關中原氏,誰人爭鋒。可是,那原隨雲不是個瞎子嗎?哪怕他再天縱奇才,他看不到她湛亮眸中盈盈的波光,看不到她燈下閱卷時溫寧的剪影,更看不到她展顏微笑時,那一身清清淺淺的甜美……
罷了,此時本不該是想這些的時候。天一神水已經到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也許,他日等他得到半邊江湖,還能親手將她奪回身邊。
巨大的網不動聲色地撒開,兄長以說禪論經的名義在城東靜安寺中住下,左又錚、西門千、靈鷲子和札木合都已在路上,一向算無遺策的母親也突然來到濟南。那幾個人她還不放在眼裡,可那天一神水是公認的第一奇毒,她自然是要取一些回去研究的。
那天晚上,他和兄長邊喝酒邊密議到深夜。也許是許久不曾沾酒,他突然對兄長說出了那深埋心底,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正視的妒忌。
然後,他聽見母親優美如絲竹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靈兒,你說那個女孩去了無爭山莊?”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母親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派人打探她的行蹤。等她離開無爭山莊後,把她給我殺了。”
手指一顫,香醇的液體灑出杯外。他吃驚地抬頭:“母親?!為什麼──”
母親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原東園的兒子……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她站起身來,翩然踏出門外,只留下一句話:“那個女孩,我要她死。”
他怔住了,只覺得四肢僵硬,血液成冰。半晌,肩頭一沉,是兄長的手用力按了一下:“這樣也好。那位君姑娘……留著總是隱患。”
他輕輕地挪開那覆在肩頭的手,慢慢地走出門外,披著月色,久久默然不語。好與不好,又有何差別?母親的話,他從來就不會反抗。
丐幫弟子遍佈天下,很快就查到了君莫離的下落。因為是母親的命令,他和兄長一起來到那偏僻的漁村,易容改裝,將她誘到漁船上。
她笑容恬淡,溫文一如當日,對面而視,渾不知眼前面容粗陋、身材壯實的漁夫其實是他。
渾不知,她腳下的蓄魚池底沉著兩具屍體,而她即將變成第三具。
兄長終於出手了,殺機一瞬,她竟然機靈地避過,回身反擊。她的身手,出乎他意料的好。
他手中扣著一塊船板,默默站立一旁,看她倚仗身段靈活和兄長遊鬥,只覺得腦海中空白一片。然而當她一個翻身想要遁入水中時,他卻本能地揚起手,船板飛射而出。
原來,他的心裡終究從未真正動搖過。只是──
“等等!”他出聲阻止了欲擊碎她顱蓋的兄長,低聲說道,“留她一具全屍吧。”
只是,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