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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馬井之所以叫野馬井,是因為,甘蒙一帶的牧民幾乎從不到這塊草場來放牧,到這兒吃草的只有野馬。不到這兒放馬,不是因為這兒的水草不好,這裡甚至是甘蒙一帶最好的草場,牧民們這麼做主要是因為,要把這兒留做四月二十開跑馬大會的地方。
四月,是塞上的春天。人間四月,鶯飛草長,關睢鳴和,日暖花香。跑馬節一共有三天,那是牧民們一年到頭難得休息的日子。這節日本是邊境一帶少數民族的節日,但隨著五胡亂華以後,一次次的中原板蕩,這裡的居民成份早就日益複雜起來。如今,在這甘蒙交界一帶居住的反倒以漢人居多了。他們也學會了放牧,不知何年何月也沿襲了這個遊牧民族特有的節日。——漢家的飲食起居習慣在好多久慣牧馬的流離百姓心裡、早已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思鄉之夢,而生活中,還是要婚喪嫁娶、衣食住行的。放牧的日子,人群之間相互遠離,所以也只有依了這少數民族的慣例來解決人生中最重要的交際問題了。
今年的跑馬節日子趕得特好,一連幾天都是晴日。——你可能沒見過草原上的陽光,只見它那麼勻勻細細地撒下來,馬蹄兒、草花兒、遠處的古捻山口、連同姑娘們頭上的配飾、小夥兒們腰上的刀口,一樣一樣都在陽光下發起光來,照得人人心明眼亮。酸酸的馬奶口袋已經敞開,濃濃的酒香到了酒桶稍遠處、就淡化成為一種歡樂的氣氛,不喝酒的人都會染上幾許興奮,何況、這樣的日子,又有誰會不喝酒?
同樣是酒,在距會場稍遠處的牛皮大帳中,所醞釀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那個帳蓬很大,一碗酒卻放在大帳入口處的一張粗劣的烏木案上,案上刀痕鮮明,那是用刀子割切牛羊肉留下的痛跡,可是那個面貌斯文正對著這一大碗酒發呆的中年人只怕並不知道。他看著這一大碗酒,還有站在案前一臉橫眉怒目的喬華,心裡由不得的怔忡著。只聽喬華道:“喂,顧先生,你不是要見我二哥嗎?你喝這了一大碗酒,我就帶你進去。”
那中年人正是所謂顧先生。他愣愣地望著面前這一大碗酒,心中道:“今天只怕是挨不過去了。”他本是關東秀士,本名顧惟均,一肚皮才學,自武德三年就投在李淵世子秦王李世民麾下wωw奇Qisuu書網。也是李世民麾下人才太多,他雖一肚謀略,但這些年卻並未很見重用。如今,秦王世民與太子建成爭奪王位繼承已到了劍撥駑張的地步,這次派人來塞上見李波,對秦王來說就是關於天下佈勢在甘蒙一帶一著至關重要的棋,所以顧惟均主動請纓來做這個說客。沒想光等這李波幾乎就耗了他一個月時間,今日好容易有這機會,他豈能錯過,所以別說是一碗酒,就是一碗毒藥,他也只有認了。只見他皺皺眉,伸出一支細白的露著青筋的手腕端起面前那個粗瓷大碗,灌藥似的一口灌了下去。
這一口下去,他只覺肚裡火燒了一把似的,怪道人說塞上青稞酒是至醇至烈的。那顧先生滿臉通紅,艱難地壓住肚裡酒意,開口道:“在下酒已喝了,就請喬兄帶我去見你二哥吧。”
那喬華看了看他,似是也沒想到他還有這份膽色,咧咧嘴一笑,提起個酒囊又往那碗裡斟滿了一碗。“顧先生,你看看,在我們草原之上,哪有客人來了,喝這進門酒只喝一碗的道理,要喝就是三碗。我已滿上了,顧先生請喝吧。”
顧惟均看看喬華那張黑色的滿帶捉弄挪揄笑容的臉,知道他說的可不是笑話,多辯無益,但這三碗酒下肚,如何還能站著進去?他仰了仰自己那細瘦的脖子,嘆了口氣,以易水告別似的勇氣又端起第二碗酒,顫抖著送至唇邊,又勉力一口灌了下去。
喬華也沒想到這書生還有這份氣魄,但也不信自己灌不倒他,提起酒囊就斟上了第三碗,也不說話,只把那一雙眼狠狠地盯著這個書生。顧惟均也知討饒無益,端起第三碗酒一閉眼,這一回他已感不到喉嚨口是什麼樣刀剜的感覺了,一直倒了下去。手裡也不再有準,有一半甚至是直接倒進了自己脖頸裡。倒完之後,看也不看那喬華一眼,徑直向那大帳裡走去。
他步履歪斜,踉踉蹌蹌地走到帳內,只見帳內上首一共放了四張案子,每張案後各坐了一個人。正上方左首是個黑麵高個、敦厚朴實的三十八九歲的中年人,顧惟均已認得他是鏡鐵山五義的老大張九常;左首二席則是一位臂如猿猱、身材精悍的漢子,他卻是鏡鐵山五義中的老三馬揚;右首之次席所坐之人一雙眼中微現黃芒,也就是‘豹眼’施榛了;那顧先生一直還沒見到的卻是坐在右首上席的一個白麵漢子,那漢子三十四五負年紀,身穿了一件粗布短袍,濃眉重目,不怒而威,端的好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