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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南鄉的槭樹林子可比鎮上的大多了,明年秋天有的你看的。”
“下次吧,舅。”慶娣為難,“我還想去看個朋友。”
高牆之外,滿身塵泥的三輪載客摩托噴著黑煙,突突地往來途去了。慶娣仰望牆上橫空的鐵絲網,再將視線投向烏鐵大門。 持槍的警衛登記過她的身份後,開啟了旁側的小門。接待日的午後,庭院裡人聲漸寂,滿地雪後被踩踏的泥濘。
慶娣曾無數次地想象此刻的心情。年少時的初遇,於他不過是偶一抬頭間月夜的一道流星,劃空而逝;於她,卻是鑿刻在生命中的一條軌跡,深而徹骨。後來相識,也不過是同天隔越之商參,相見不相得。此時,她如竊得天機,莽撞撞地尋來,本該猶疑本該躑躅本該忐忑,可事實卻與預期相反,她無比的鎮定。
正如她勸慰妹妹“只要還能愛”,那就認真地去愛、認真地去享受愛,哪怕是認真地流淚,也不負青春的慷慨鏗鏘。
至於此時此地的姜尚堯,慶娣想想笑了,她有些期待他的表情。
接待室的大玻璃後面,姜尚堯聽見獄警交代了一聲“只有十五分鐘時間。”立即抬起頭來。才送走媽媽,被還押進監室沒多久,又被帶出來,他確實有幾分好奇。想起之前黑子來信說今年要轉業回來,不由精神一振。
可進來的人卻令他頗為吃驚。“沈慶娣?”
“姜大哥……”站在門口的慶娣好一陣愣神,掩著嘴說不下去。她以為她有堅強的心志能豁達地應對所有,可見到真實的他,勞瘁體膚後與以往大不相同的他,卻按捺不住巨震的心跳和隨之而來急湧入眼的想念。
她側身遮擋住對方的視線,慢慢將椅子拖近前,只是數秒鐘,她以絕大的自制力將心底狂瀾壓下,再抬頭,已是從容的笑。
她拿起旁邊的電話,“姜大哥,好久不見了。”
姜尚堯震愕過去,代之以瞭然的笑容。“好久不見。”他對著話筒說。
這平和的微笑似乎又讓他回覆到往日,慶娣有一瞬入神,仿若此時就是看見他哼完那首長調,側頭望向她的那個月夜。
這瞬時的失神,兩人都陷入沉默。還是姜尚堯先開口問:“怎麼會過來冶南?”
“來鎮上談實習的事,順便看我舅舅。”突然被從回憶裡抽離出來,慶娣以直覺回答,答完又暗自後悔,不該談起信上的內容,只好把話題錯開,“我帶了些煙和水果,不讓送進來。”
姜尚堯溫和地解釋說:“規定是這樣的。”
慶娣見他沒有追問實習的事情,稍稍鬆了口氣,接著努力想說點什麼可又覺無從談起。她理不清此時的感受,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雖說比以前壯實了,下顎也滿是男性氣息濃郁的青茬,可笑容溫煦如舊,正是她朝暮所思的那個人。但是,她又強烈地感覺到,在那如暖陽的目光背後,有些無從捉摸的審視與考量。慶娣如坐針氈,拿著話筒的手也微微作抖。
“家裡都還好吧?”
隨著他開口,好像高考出考場時的那種輕鬆感突然而至,慶娣無意識地籲出一口長氣。“都還好。你們家也好,我前些天才去看過,姥姥身體很不錯,阿姨也挺好的。對了,我今天來晚了是不是?不然應該能碰上姜阿姨。”
姜尚堯微微點頭,接待室裡又還復寂靜。慶娣另外一隻手難耐地劃弄腿上的牛仔褲,沉吟了片刻問:“聽姥姥說,年底能出來了?” 見姜尚堯再次點頭卻不說話,一種讓人不可輕忽的滯重的壓力感潛散開來,令空氣也沉抑。慶娣心中既感挫敗又感辛酸,境遇真的能改變一個人本性至此?往日的姜大哥雖不多話,卻極易相處。而此時的姜大哥,分明是布帛裹寒芒。
莫名而至的切膚之疼,慶娣一顆心無可抑制地抖顫,她就此一笑,望著姜尚堯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悲憫來。
姜尚堯臉上溫和的表情在她的笑意下瞬時凝固,透過玻璃與她對視,眼中情緒高深莫測。
在慶娣以為呼吸將斷時,他終於開口,說:“以後別寫信來了。”
……慶娣不自覺地咬住下唇,捏緊手中的話筒,深深呼吸。
“我從接到你的第一封來信開始,就在猜測究竟是誰,對我、對我家情況能那麼熟悉的人並不多。也聽我媽提起過,之前你幫了不少忙,連嚴律師也是你的朋友介紹才肯來受理我的案子。我猜是你,只是進來後一直沒見你來過,所以不敢確定。至於雁嵐……”他眼中傷痛稍縱即逝,“不用再騙我了,到了這境地,我沒什麼接受不了的。”
一股被揭露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