鼕鼕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安慰,反正都是那些車軲轆話。
希聲真是急了,又說到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掙的工分連自己也養不活,哪有能力娶妻生子?
然而鐵了心的王秀秀,簡直刀槍不入,根本就不把希聲的話往心裡去。王秀秀大包大攬說,哥,你不會幹活還有我呀!我掙的工分多,我來養活你。我還會養雞、養鴨、養鵝,讓你一日三餐吃得飽飽的。嘖嘖,哥,看你多瘦呀!
秀秀伸出手去,撫摸希聲瘦瘦的臉頰,撫摸他光潔的前額,撫摸他風扇一般的耳輪。秀秀知道希聲心裡太苦了。她指望她的撫摸像春風,能撫平希聲身上的無形的傷痕;像春雨,能滋潤希聲心頭龜裂的土地。秀秀吹氣如蘭耳語流蜜:哥,你放心好了,我會把你養得壯壯實實的,就是有了小崽子細娃子,我也能一人撐起這個家。哥,旁人的風言風語我可不在乎,你永遠是我心尖尖上最痛最嫩最寶貴的一塊肉。誰敢欺負你,我會跟他拼命的。哥,真的,我決不讓你受一丁半點委屈!
第六章 苦櫧林中(4)
聽了這話,吳希聲反而更加委屈了。唉,難道我活著就是為了讓人“養得壯壯實實的”嗎?我的小提琴呢?莫扎特呢?貝多芬呢?難道真的讓它們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嗎?秀啊秀,從孩提時代就培養起來的興趣和抱負,我要怎麼跟你訴說呢?方才剛剛下定決心要告別音樂,可是,真的要跟音樂分手,又是那樣的難捨難分。再則,就算你秀秀一雙結實的胳膊再有勁,赤手空拳的能撐起一個家嗎?希聲知道,客家農村女子,只有青春少女與老太婆之分,這之間漫長的中年歲月幾乎不存在。一個青蔥水嫩的山妹子結了婚,生了崽,除了下田耕作,還要承擔起家頭窖尾、灶頭鍋尾、田頭地尾、針頭線尾等等一大堆家務雜活,再漂亮的少婦也會很快超越中年而變成個老阿婆。希聲眼睛一眨,恍惚看見青春煥發的秀秀一下子就變蒼老了。難道自己今生今世的婚姻歸宿就是這樣的嗎?我一個大男人,能讓個弱女子舒舒服服地供養一輩子嗎?
但是,秀秀一點也揣摸不透希聲的心事。她以為希聲的傷心,僅僅因為名落孫山。秀秀在希身上游走的雙手,更加積極而熱烈了。秀秀覺得體內春潮洶湧春水盪漾,心頭熱血燃燒像旭日一輪噴薄欲出。她兩腮泛紅了,呼吸急促了,目光迷醉了,像發熱病似的呻吟著,恨不得立即獻身於苦命的人兒。希聲一顆年輕的心是多麼孤悽陰冷呀,需要一顆女人的心去擁抱去暖和。
吳希聲慢慢進入狀態。他順勢把一頭亂髮的腦殼擱在秀秀的肩膀上,期待著一種母性的撫慰。秀秀就捧住他的臉,從額頭、眉尖、臉頰,一路地親吻下去,像翻開封面,翻開扉頁,翻開目錄,翻開正文,一頁又一頁,細細地閱讀一本新奇有趣的書。
秀秀的吻是甜蜜,狂熱,奪人心魄的,吳希聲不能不報以熱烈的回應。秀秀得到鼓舞,舌尖在希聲嘴裡深入淺出,游龍走蛇,那飽滿的胸脯又壓在希聲身上磨磨蹭蹭,更把希聲心裡的火焰撩了起來,一雙手也不老實了,在秀秀身上來回撫摸著。但是,希聲腦子裡又突然現出劉福田那張兇惡的臉,繼而又想起孫衛紅給他卜的兇險一卦。希聲的手便戛然而止,並且用力推開了秀秀,像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喃喃地囈語著,秀,秀,別,別,哥,哥,哥不能……哥不能害了你呀……
秀秀像勇敢計程車兵,決不讓柔情似水的進攻半途而廢。她開始幫希聲解衣釦,扯褲帶,一雙迷醉的眼睛燃燒著激|情的火焰。忽然,一陣登樓的腳步聲,蹭蹭蹭的,由低而高,由遠而近,是來得那麼不合時宜。
秀秀悚然一驚,猛地坐起,扯平衣角,理清亂髮,臉紅紅頭低低地開門走了。
接著來看望吳希聲的,是楓樹坪的党支書春山爺。
鄉親們知道希聲報考縣文宣隊落了榜,也像秀秀一樣,雖然有些不平,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倒是在心裡暗暗高興。鄉親們不是跟他過不去,而是因為楓樹坪離不開吳希聲。村裡夜校教書識字離不開他,寫寫畫畫出牆報刷標語離不開他,年年夏收秋收搞“瞞產私分”要算幾千上萬筆細賬,更離不開大隊會計吳希聲。春山爺就是帶著楓樹坪老老少少的重託來看望吳希聲的。
老人拍著吳希聲瘦削的肩膀安慰道:“小吳,莫難過!不讓走就不走吧!你放心,楓樹坪人不會虧待你的,只要我們有口飯吃,就決不會叫你餓肚子。”
老人對希聲想當音樂家的美夢同樣無法理解。在山裡人看來,天下最大的事無過於吃飯穿衣,娶妻生子。靠一把小提琴咿咿呀呀地鋸木頭,能叫田裡長出糧食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