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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暖閣外等候片刻,就有一個服色不同的宦官出來,打起簾子讓她入內。進了屋子,她不敢左顧右盼,以最快速度打量了一眼房內情形,立時發現一個五十出頭的老者立在書架前,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尋常的紫檀色袍子。因其他人都是內使服色,她定了定神便走到屋子中間行禮參拜。
“平身吧,此番你也算是功臣。”
聽到這功臣兩個字,陳瀾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輕輕碰頭道:“臣女只是依宜興郡主吩咐行事,絕不敢當功臣二字。”
“九妹只是吩咐你拖延,可沒來得及吩咐你如何拖延,你就不用一味謙遜了。陽寧侯乃是功臣世家,所以朕奪了你二叔的爵,也因為你三叔有功還了爵,又因為你在晉王府的臨危不亂而發還了長房田莊。只你在安園不但能夠舍大利安撫佃戶,卻又將功歸於上,著實讓人另眼看待,也難怪你家祖母能夠那樣信賴你。”
皇帝徐徐轉過身來,見陳瀾依舊沒有起身,只看那模樣彷彿是嚇著了,這才笑道:“平身吧,難道九妹對你說,朕會吃人不成?”
儘管這話帶著幾分打趣,但天子無戲言,陳瀾也不好再捱著,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來。她總算是跟著那位周姑姑學過禮儀,這一番行止並未有差錯,然而垂手而立看著腳尖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愉快,再加上剛剛因緊張,剛剛跪下時用力過度的膝蓋脖子肩膀都有些隱隱痠痛。
“抬起頭來。”
聞聽此言,陳瀾再次暗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旋即就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了案桌後端坐的皇帝。儘管她立時稍稍下垂了一些目光,但這並不妨礙她端詳這位壯年天子——據說朝中部閣高官動輒六七十,從這意義上來說,剛過五旬的天子確實正當壯年。大約是因為勞心勞力,皇帝的兩鬢有些斑白,就這麼坐著並沒有太逼人的氣勢,眉眼間甚至還流露出了疲倦之色,可那目光卻帶著極其深刻的審視意味。
“之前皇后在坤寧宮召見之後,送你出去在西苑遇到人的事情,為何不對夏河直言?”
這個異常開門見山的問題問得陳瀾一呆,旋即她就立時低下頭去,沉聲答道:“回稟皇上,臣女乃是外臣之女,蒙恩召見賜轎回還,其時除卻抬轎內使並無旁人,所遇之人無可佐證,此其一也。當是時臣女並不識其人真實身份,若有汙衊其罪大也,此其二。若其人只因醉言狂縱,亦或是為人欺哄做下錯事,臣女這一訴興許便會將小事變大,此其三。臣女一弱質女流,鮮少出門,只需自律,則那時之後事情總該消了。”
這一二三條俱是條理分明,皇帝聽得眉頭舒展,不禁微微頷首。只剛剛讓陳瀾抬起頭時,他已是覺得,她那容貌雖說出色,但眉宇間那股從容沉穩更是讓人欣悅,更重要的是,皇后多年來也見過不少人,其中絕非只有陳瀾這一個與慶成公主同年同月生的,偏生那次見了好幾個人,卻能對這麼一個留心,足可見是有緣。
若是他那個女兒能平安長大,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
陳瀾看不出皇帝的臉色漸漸柔和,但能夠察覺到自己這番回答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心裡自也鬆了一口氣。在這兒告上淮王一狀狠的自然容易,可人家是父子君臣,皇帝有可能因為此次吳王謀逆而遷怒淮王,但更有可能因為一個兒子不爭氣,而對其他兒子生出憐惜,這都是沒準的。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若因為皇帝幾句稱讚就得意忘形,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聽說,你為幼弟謀了韓明益教授經史,又想請九妹教其射藝?你這個長姊倒是盡職盡責,滿京城的官宦子弟,哪怕父祖再有權勢,只怕也難能在文武上頭尋著這樣的師長。如此殫精竭慮,是想要奪回你父親丟了的爵位?”
這個問題比剛剛更犀利直接,然而,對於陳瀾來說,無論是身體還是記憶,對於父親陳瑋都並沒有太多印象,唯有陳衍因為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再加上小傢伙的懂事體貼,姐弟之間的感情絕不遜色於原主。因而,她只是斟酌片刻,就抬起了頭來。
“皇上,子不言父過,然先父當年先失勳衛,再失爵位,臨去前曾執臣女姐弟之手痛陳大悔。有道是長兄如父長嫂如母,臣女為長姊,和幼弟自幼父母雙亡相依為命,雖有祖母,祖母卻是三房之長,不能時時照拂,臣女自當竭力促幼弟成才。謀韓先生教授經史,為使幼弟通曉大義,明古今辯是非。請宜興郡主教授射藝,為使幼弟通習弓馬,不做出入必依車轎的紈絝。至於爵位歸屬,三叔有功於國,賞功自當承爵,臣女雖女流,卻只會促幼弟直中成才,絕不曲中求爵。”
這一番話儘管四平八穩,但陳瀾言談之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