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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詫異地打量了蘇儀一眼,正要開腔說話,後頭就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這大護國寺確實是敕建不是私產,可本王身為皇子,難得偕友到此遊玩也不行?”
蘇婉兒聞聲劇震,立時上前死活把大哥拖了下來。見他亦是滿臉震驚,她心中暗恨,一扭頭才見上頭三個男子一前一後地從那月亮門中出來。
前頭第一個身穿大紅紵絲大襖,外頭披著一件金線繡蟒紋大氅,站在那裡就顯得貴氣逼人;後頭的兩人則是一個俊逸,一個懶散,衣著都很是不俗,後頭還有好些清客幕僚之類的文士跟著。看到這樣一行人站在身前,蘇婉兒頓時暗自叫苦。
這個大哥,從來都是口無遮攔,這次可是惹大禍了!
晉王林泰墉如今二十有五,正是風華正茂之年。儘管皇帝尚未立儲,他也並非長子,但由於他文武皆能,待人接物無可挑剔,風儀姿態又是上上之選,所以此前朝中大多數人都覺得,他必是儲君的第一人選。所以,他以前並不心急,籠絡文武大臣也只在暗地,可是,當此次威國公調回朝出任中軍都督府都督,他立時察覺到了危機——那竟是不在於那些和他年紀相仿的皇子,而在於只有七歲的魯王。
所以,王妃前日才提到護國寺的梅花開得好,精舍中又有一口好泉,所以今天他有意邀了威國公世子羅旭一同來這護國寺遊玩,又恰巧錦衣衛指揮僉事楊進周到府裡傳話,他得知對方暫時無事,索性連這位皇帝心腹一併叫上,又把府中的清客幕僚都帶了出來。這會兒在山上塔林轉了一圈下來,羅旭固然是顧左右而言他一句實話沒有,就連楊進周也是惜字如金,大多數時候都沉默得很。因而,他就是再好的涵養也覺得不快。
儘管如此,剛剛聽到外頭那狂妄之語時,他的習慣仍舊佔了上風,只不過不鹹不淡刺了一句。直到出了月亮門,見著是一個衣著寒酸的書生,他方才陰下了臉沒再言語。見此情形,跟在他身後的貼身太監金和心知肚明,忙斜眼睛去看一旁的主持智永。
智永見狀慌忙合十賠禮道:“殿下恕罪,老衲之前就讓人淨了寺,按理說只有陽寧侯府的人前來祭拜,不該有其他人進來……”
“殿下,又不是什麼大事,算了吧!”威國公世子羅旭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又朝晉王笑道:“這老和尚適才也提過今日陽寧侯府的人過來,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今天正好人多,不如過去會會?”
晉王雖說因為王妃的緣故,和陽寧侯府還算有些往來,但卻瞧不上如今的陽寧侯陳玖,所以,此次陽寧侯突然下獄,他雖吃驚,可仍是按兵不動,對王妃的那個提議也沒多大興趣。勳貴名義上掌兵,其實卻只是帶兵,平日手中兵權全無,先頭那位陽寧侯陳永去世之後,陳家一脈在軍界的實力大不如前。而就算他把一個小孩子扶了上去做陽寧侯,又有什麼用?
所以,他對羅旭的提議不以為然,搖頭笑說道:“陽寧侯府剛剛惹了是非,本王和他們又是親戚,這當口過去,又沒個準信,再說還有女眷,你讓我說什麼好?”
羅旭懶洋洋打了個呵欠,又笑嘻嘻地說:“都是親戚,閒話兩句有什麼打緊?”
下頭的蘇儀自打知道上頭人的身份,最初的震驚過後,心底立時活絡了。他從小就有神童之名,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此次前來參加會試更是抱著莫大的信心,滿心都是出將入相的夢想。此刻貴人就在眼前,他的腦海中幾乎全都是那些賢臣得遇明主的故事,所以不但不曾下跪行禮,反而還多了幾分布衣傲公卿的那種矜持。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正在說話的兩人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顧著自己說話,倒是後頭那個身著青色大氅的人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本以為對方怎麼也得問上他兩句,誰知道那年輕人竟是絲毫沒有停留,反而徑直越過了他繼續往前走。一時間,那種被忽視的憤怒猛地衝了上來。
晉王和羅旭胡扯了兩句,見楊進周竟是撇下自己徑直走出了老遠,不禁有些驚愕,隨即便壓下心頭那一絲不快,與羅旭一塊沿著臺階下來。然而,才剛下了最後一級臺階,他就看到起頭那個年輕書生突然上前兩步,深深一揖倒地,隨即又直起腰來。
“學生聞聽殿下才名已久,不想卻是聞名不如見面。古語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身為皇子,身份貴重,佐君父治國事,若有閒則該多多讀書,這佛寺不過是幾具泥雕,這塔林不過是幾具枯骨,何勞殿下降尊來看,若有險則何如?況且,殿下遣親衛遍佈內外封寺淨寺,將其餘香客一概排除在外,此等擾民之舉若是傳揚開來,於殿下清名何益?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