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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俞寬在羽化飛天前親筆所留,上面還有他自創的一套絕學。”
蘇真接過,走馬觀花般拂視過開首的幾行,接下來有關“我意七訣”的修煉心法則是看也不看,將薄絹合起還給衛驚蟄,道:“你和冰衣福緣匪淺,當善加珍惜。”
農冰衣幽幽道:“蘇先生,你沒見俞劍聖的遺言麼?他是想將夫妻二人的心法絕學傳承給後來的情侶。我和小衛一個姑姑,一個侄兒,如何能受衣缽?”
蘇真不以為意地道:“只是輩分相隔,便不能結為愛侶了麼?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二十年前丁原那小子不也色膽包天娶回了姬雪雁?如若不然,又何至於讓玉兒空守南海,至今尚是雲英待嫁之身?”
衛驚蟄與農冰衣的心頭均自劇震,不約而同地抬眼望向對方,視線甫一交錯,又急忙各自避開。
這點小動作瞞得過旁人,卻焉能躲得過曾經滄海的蘇真銳眼?
他微一轉念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不僅沒有絲毫的驚訝,反而當機立斷說道:“驚蟄,你若對冰衣有情,索性學你丁師叔娶她過門,管他什麼世俗禮法,輩分名教,全當他是胡說八道、一灘狗屎!誰要敢對你說上半個不字,有我蘇真替你們出頭!”
農冰衣臉色通紅,嗔道:“蘇老爺子,你在說什麼啊,我跟小衛哪可能??”
她起先半句說得頗為響亮乾脆,可到得後來話音越來越輕,也不知到底是說的可能還是不可能。
蘇真心中雪亮,微笑著傳音入密,道:“農丫頭,妳罵老夫不要緊,可不能欺騙老夫。二十餘年前蓬萊仙會時,妳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是誰?”
農冰衣手足無措地一跺腳,道:“水仙子,他欺負人!”
水輕盈淺淺含笑道:“冰衣,他對妳用傳音入密說了什麼,我可什麼也沒聽見啊?”
農冰衣又窘又羞,急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蘇真明白不可逗得太過火了,一拂衣袖,道:“輕盈,陪我到屋前轉一圈。據說俞老頭生前酷愛杯中之物,難保老夫今日不會有意外收穫。”
兩人笑語殷殷相偕離開菊園,卻將農冰衣和衛驚蟄故意留了下來。
月色如水,灑照在兩人的身上。
農冰衣芳心惴惴道:“蘇真為何會曉得我當日在三生石上所見?我、我──”
兩人有意無意維持多年的那層窗戶紙,此際讓蘇真快人快語捅破了大半,要想相互繼續假裝毫不知情,已是斷然不能。
衛驚蟄的心中同樣亦是思緒萬千,心潮迭蕩。這世上有許多事情,包括感情在內,在起初發生的時候並無徵兆,亦無從察覺。等到雙方霍然醒覺的那一天,其實早已不知不覺走出了很長的路,以至於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他也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動情的,只記得小時候在恩師盛年嚴厲督促功課之餘,這位常來翠霞山走動的農姑姑,便隔三差五地和自己漫山遍野地嬉戲玩鬧,沒有一點兒長輩的架子。
及至後來他已卓然成為聲名遠揚的翠霞派後起之秀,仍時不時會和農冰衣嬉鬧,甚而並肩遊歷天陸,卻始終未及遐思。
直到獨尊谷遇險,兩人被困石棺中,不得不肌膚相親、耳鬢廝磨,衛驚蟄才初次驚覺到,農冰衣首先是個需要呵護的美麗女子,其次方是自己的姑姑。
再後來農百草壯烈戰死,臨終託他照顧農冰衣,衛驚蟄亦毫不猶豫地答允了下來。從此每當他對著農冰衣心猿驛動之際,便會立刻告誡自己勿負農神醫的重託,卻不願、也不敢去多想,為何他總有意無意尋找著各種理由,陪伴保護在農冰衣的身旁?
而今,他再也無法迴避。想著農冰衣為了救他,毅然決然孤身迎戰楚望天,置生死於度外;想著她臨別時那印在額上,刻在心裡的一吻黯然銷魂??
衛驚蟄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識到,假如自己還要逃避、還要否認,非但蘇真會看不起他,連自己也一樣會看不起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用低緩的聲音道:“農姑姑,等我傷勢好轉了一些,就幫妳從荷花池底取出那枚驚魂令,咱們一起修煉俞寬夫婦留下的心法絕學,完成兩位前輩的生前遺願,好不好?”
農冰衣心絃顫動,抬頭望著衛驚蟄的臉龐說不出一句話。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但聞絃歌而知雅意,慧心之中又如何會聽不懂衛驚蟄的話外之意?
只此一言,卻可以想見來日衛驚蟄需要承負多少的壓力與荊棘,甚至會不得不放棄,他多年來用熱血與性命博得的世人讚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