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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2)
那晚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的。我迷路了,一直在那裡轉悠了半夜,雞叫的時候才爬上崾峴。這時,我聽見前面兩個人在說話,聲音越來越近。我聽出是父親和小叔的聲音。
原來父親見我半夜了還沒回來,急得睡不著,便叫了小叔沿路尋我來了。我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撲了上去,在父親的懷中失聲痛哭起來。父親揹著我往山下走。小叔說我可能是踏了迷魂草,所以就迷路了。
回到家裡我頭疼欲裂,躺在炕上不住地流淚。我甚至覺得自己是死裡逃生。以前不相信那些關於鬼魂的話,可是今天晚上他們全都出來報復我了!繼母見我的衣服被汗水溼透了,失魂落魄的樣子很狼狽,便說這孩子著邪了,需要營操營操。父親鐵青著臉在窯裡來回轉悠,奶奶嚇得哭了起來,不住地問我要吃什麼東西。父親說要不趕快去衛生院看看,說不定得了什麼病。我害怕打針,便忍痛拼命地搖頭。
冬日的時候是女人們最清閒的時候,然而卻是男人們最忙的季節。因為每年的這個時候家家都需要砍柴,十幾歲以上的男孩子每人拿一把钁頭和繩子就上山了。由於多年來的“農業學大寨”運動,附近的山峁上都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了。要不是父親堅持留下一些大樹,社員幹活的時候連個歇陰涼的地方都沒有了。
各家的門前都堆起了高高的柴垛。這些柴垛的大小即是男人勤勞與否的標誌。誰家的柴垛起得快,起得高,會得到眾多目光的關注。男人們出去了,女人們站在澗畔上拉家常,挨門挨戶地評價各家的柴垛。老趙的柴垛上都是細細的荒蒿,說明他這人沒什麼志向,見什麼砍什麼,太不講究了;拴狗家的柴垛堆得很高,但都是從後山里弄回來的樹枝,人們對這種行為是不屑的;王木匠家的門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喜愛燒火的時候就到河灘撿河柴。河柴浸透了水,不好著,喜愛經常被燻得淚流滿面。我家的柴垛上盡是粗大的根,說明父親是肯吃苦的。因為挖根是要出一身力氣的。這些粗大的柴火擱在柴垛上很撐面子,這個柴垛便成為村裡反覆評說的物件。
父親砍柴的時候喜歡帶著我。那時我還很小,走路都不太穩。母親說你到山上砍柴,帶著孩子添行程啊!父親說讓他跟著我,從小就知道大人的艱辛了。其實父親帶我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喜歡我。天還沒亮,我迷迷糊糊地被父親從被窩裡拉出來穿上衣服,然後趴在他的肩頭一直到山上才醒來。醒來後天才麻麻亮,父親把我放在比較平緩的地方,然後“哐哐”地砍柴。不一會兒就弄了一大堆,父親用钁把挑著柴堆往山下滾。滾到比較平緩的地方把荒梢砍掉,然後整成一捆,用繩子勒緊,腳上猛地一用力,柴捆就下山了。父親這時就會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剛剛,咱們該回去了。”我睡眼惺忪地跟著他來到山下,這時太陽才剛剛出來,河灘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中,地上一層白霜。我的腳踢在一個石塊上,石頭沒動,腳被彈了回來,生疼。父親把柴禾挑到肩上,然後牽著我的手來到河邊。冬日的小河冰結得很厚,人踩到上面也不會塌陷。遇到父親心情好的時候,他會找一塊石板放在冰上,然後推著我在河灘跑,我高興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這樣的時刻是我最高興的時候,也是我童年最幸福的一段記憶。
後來,父親便很少砍柴了,每年冬天的柴垛都是我砍的。砍柴的時候我們喜歡一群孩子相跟著,到了山上先玩耍一會兒,然後才正式砍柴。我們對著對面的山崖大喊一聲,山谷裡便迴盪著我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悠長,一聲比一聲模糊。父親說那是“崖娃娃”,你說啥他就說啥。我們說“崖娃娃!你是個瞎熊!” “崖娃娃”立即回應:“崖娃娃!你是個瞎熊!”一群孩子笑得前仰後合,都說這“崖娃娃”憨著哩,人家罵它,它也跟著罵自己。柴砍回來後堆在各家的院子前面,家家的澗畔上像堵著一堵牆,黑乎乎的,遮住了人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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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民父親 二十(3)
砍柴要趕在大雪之前進行,雪一封山,就上不去了。柴垛一天天地長高,男人們興奮得睡不著,半夜醒來的時候站在澗畔上看高高的柴垛,突然驚訝自己咋這麼偉大?不知不覺中已經把山扛回來了!一種自豪感在胸中澎湃,於是乘著月色就又出發了,天亮的時候一般人才出門,而勤勞的男人已經從山上回來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肩膀涼涼的,窯裡也覺得有些冷。早晨一開門,眼前為之一亮,天地一片素白,漫山遍野都改變了顏色,變得乾淨、整潔了。一行腳印沿著門口向山下伸去,腳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