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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踉蹌著走出了警局。
當天晚上,年輕人找到了他,費盡心思的用手比劃著、並在地上寫出了今天那警局的名字,終於讓老亨利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傢伙,想讓自己去警局證明他的身份,以此來獲得這座城市的居住權。
作為交換,他願意將每週領來的麵包全部交給老亨利。
這傢伙算是走了狗屎運了,老亨利想。
以親友保舉來登入戶籍是可以的,但卻有著苛刻的條件,那就是——保舉人必須是登記在冊的貴族,否則當局是不予承認的。
沒想到自己這空有其號的勳爵之名在有生之年還能派上用場,老傢伙唏噓不已。
關於株連的律法早就廢除了,自是不怕這傢伙頂著自家名號做出什麼勾當。當保舉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換來每週一份的麵包這種好事,老亨利沒理由拒絕。
但他同時很好奇,把這唯一一口的救命糧給了自己,這青年打算怎麼活下去呢?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一次偶然見到,這傢伙混在一堆乞丐中,口中向過往的平民們唸叨著:“請給口吃的吧!”
老亨利不禁失笑,這傢伙大概連他自己在說什麼都不清楚吧,但也算他腦子活泛,竟然知道每天在廣場那邊等著領修女們佈施的麵包,在初時的幾周時間竟撐了過來。
直到冬季的第一場降雪來臨。
這一次,這個青年不可能挺過去了。
……
……
一開始只是不斷地咳嗽。
或許是水土不服、或許是積勞成疾,兩天後,年輕人開始燒,接著,口上開始起皰疹。
「大葉性肺炎」——這種病在坎貝爾是很有名的,很多人都知道。大概也正因如此,這傢伙才沒有被當做患上了瘟疫而趕出屋子。
雖然這算是一個不錯的趕人的藉口,但這段時期出奇的竟沒人這麼做。
也許出於那身為人類的最後一丁點仁慈,也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屋裡的幾個老痞子雖然對這個整日裡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的年輕人罵罵咧咧,嫌這癆鬼吵他們睡覺,但竟也沒做出其他過分的事來。
畢竟,一個身無分文、連語言都不通的偷渡者在冬日寒舍中患上這種病,幾乎已與死亡劃上等號了。
老亨利也認為他肯定要死了。
這種病並不是沒得治,但先則需要保暖和休息。
這個年輕人身上連一件像樣的大衣也沒有,天寒地凍的依然為了每日的口糧出去行乞,是他的病情連日來極具加重的主因。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開始焦急地尋找辦法,但最終在病倒之前依然是徒勞的。
貧民窟的地界就是如此殘酷,他不是第一個因為這病而死的人,同樣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傢伙最後的行為,似乎是從大屋前的苦喬樹上摘了許多葉子回來。
苦喬樹是斯威特尼斯最常見的幾種長青樹木之一,為冬季裡嚴寒籠罩的城市添著一份綠色生機。
長居於此的老亨利當然明白這東西根本不能起到任何的治療作用,便把這年輕人的行為當成了他臨死前最後的負隅頑抗。
年輕人終於病倒,一開始還能喝進點水,但後來連起身喝水的力氣也逐漸失去了。
大家總以為他死了,但他偶爾的一兩聲似要把肺嘔出的咳聲標識著還尚存一息。
在某日裡突然大聲咳嗽了起來,然後大口大口的向茅草上嘔血。
「大概就到今天了。」老亨利這麼想著。
雖然歷經百態,但眼看著一個年輕人在眼前就這麼一點一點被剝奪掉生命,他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但就算這樣也不能讓屍體在屋子裡過夜。
暮色降臨的時候,幾個老痞子互相使了個眼色,老亨利見狀嘆了口氣,便率先動身向那個從剛才起就一動不動的年輕人走了過去。
這種事還是自己來吧,要讓那幾個無賴動手,免不了會把這可憐的年輕人衣物扒光,說不定只是在街道的路口就隨手把屍體丟掉了。
自己動手把屍體拖出去衛生局的話,總也能給人留下個體面的死法。
然後,慢吞吞走到年輕人身旁的老亨利,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老亨利的一生也算是跌宕起伏,經歷了大風大浪、看盡了世間百態的。
年已六旬的他早已不覺得這世間有什麼能讓自己動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