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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軒立即垂目,平靜道:“請三姨到松林,皇甫軒不才,破陣第一步也無法邁出。”
出了院子,身後的皇甫軒輕聲道:“其實我昨天已知父皇駕崩,母妃隨逝。”
我的腳突然在春天柔軟的草地上一滑,右手重重地撐在陳年老松上,凸凹的樹皮擦過手心,一陣火辣疼痛。繼而便靠著老松不再向前,悶聲問道:“傷心嗎?”
皇甫軒的聲音清晰無比:“有準備便好。出宮之前就已料到,父皇久病,不過半年之間。而母妃見我與轅兒安頓妥當,必隨父皇而去。”
皇甫軒揮袖一指松韌陣,中氣充沛:“請三姨傳授松韌陣!”
隨皇甫軒飽昂情緒感染,我亦精神一震:“破陣之訣在於韌,韌者百折不饒。”
講兵法,授奇陣,三年逝。
元昊三年,十一月初一,鉤月掛空,泠泠寒光。
已入冬,身上穿得極為厚重,走在霜凍的枯草上,有一種脆響的腳步聲。
松林中,篝火照映著他不再年輕的臉龐,尤其鬢如霜,滄桑幾許。草地上鋪著一塊陳舊毛皮,柳風倚坐老松,一缸酒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默默地挨著坐下,讓烈酒濃香恃無忌憚地飄蕩在我周圍的空氣中,火光映紅了我們的臉。
柳風一抹頷下酒水,幽幽笑道:“扶柳,我馬上就要走了,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想了一會兒,我才說出:“一路順風。”
哈哈,笑聲微弱而斷續,像是受了內傷後硬從胸腔擠出來的聲音。“扶柳,三年來,一直想著他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抬頭,望著彎月。月沉雲間,銀輝隱約。
“一寸相思一寸淚。”柳風突然哀婉吟道。
心底深處像是被猛地蟄了一下,麻痛不已,鎖了三年的記憶如洪水般傾閘而出。曾經擁有過的溫暖乾燥的手,淡若清水的墨香,耳畔迴響的柔軟嗓音,統統擠進腦海,清晰而敏銳。
三年中,我也不知,怎的就將愛的、恨的、喜的、哀的情緒全部化成了相思,相思噬骨。
柳風哀嘆一聲,轉頭盯著我,問道:“扶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留下一滴眼淚嗎?”
“不知道。”我很茫然,“我無法猜測出我會何時流淚。”
後來,我知道了,不是一滴眼淚,而是淚流滿面。
浴火鳳凰之胭脂碎 第151章 殺戮重重(一)
元昊三年,臘月初二。
一月前,柳風依著三年之期,獨自離開。而我也帶著皇甫軒、皇甫轅及流蘇辭別樓逸松,一路風塵僕僕,南下回京。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也足以讓人淡忘了皇甫軒的存在,所以一路來並無人嚴加盤查,十分順利地抵達了京師長安。
長安繁華依舊,只是坐鎮皇宮的主人變成了一個幼齒小孩。
“三姨,我們能不能去吃點好菜啊?轅兒吃了三年的粉條,實在是向換一下口味。”剛進城不久,皇甫轅就拉著我的衣袖,可憐兮兮地小聲問道。
我不禁莞爾,的確吃慣了御膳房的小皇子,突然被強制在東北疙瘩裡吃了三年的酸菜粉條,再回到京城時難免首先會想到的是飽餐一頓。我眯起眼,打量周圍的飯館,然後笑道:“要吃就去最好的酒樓,不如德勝齋吧。”
皇甫轅是高興地拍起手來,可流蘇與皇甫軒卻是極力地皺起眉毛。
“又不是去悅來樓,不會有人認出的。”我牽起轅兒的手,欣然走向德勝齋。雖說自家開的酒樓悅來樓的大廚子手藝也是京城一絕,但被人識破身份的可能性也是很大。如今大事未定,因少惹人注意才是。德勝齋固然是菜品美味,價錢卻是極高,所以去的客人一般不多。
撿著樓上靠窗的清靜地方坐下。店內夥計很快便倒上茶來,並殷勤問道:“幾位客官,吃點什麼樣?小店品種繁多,以烤羊肉為最。來一份怎樣?”
皇甫轅小嘴咧開一笑:“我要吃兩份。”
夥計一甩肩頭白布,高呼道:“臨窗一桌,兩份烤羊肉。”
話音剛落,旁邊的包廂內亂響一通,聲音之大直搗耳膜。細細聽來,像是各種聲音的大雜燴,輕跳的是瓷杯瓷碗的摔碎聲,暗啞的是沉重木桌的倒地聲,乒乒乓乓不絕於耳。
最後卻是響起一個稚嫩童音:“今天就砸到這,明天再繼續。”
“本少爺渴了,趕快端上你們店裡最好的茶。”明明是小孩,卻硬壓沉嗓音,刻意製造威嚴。不過效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