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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遇到了挫折,學業也荒廢了?拿你的功課來,讀書,不是為了功名,讀書,是修身,是明理。”
接過了陳凱之的功課,方先生頜首,倒是很滿意:“進步不小,不過你對《堯典》的理解還未吃透,來,坐下。”
接著便開始講解起來,陳凱之本來心還亂著,可是漸漸的,竟也平心靜氣起來,記下先生摘要,見時候差不多了,起身道:“多謝先生賜教。”
方先生含笑:“老夫今次是厚著臉皮來,是非要讓你聽一聽老夫的琴音不可,你啊,功利心太重,總要洗滌一下你的心才好,你聽好了。”
一方琴擺在了案上,方先生先去淨手,方才坐定,輕動琴絃,眼睛閉上,手指輕動,那高山流水之音,便在屋中迴盪。
於是屋中頓時傳出潺潺流水聲,溪流淙淙,音色撩人。
那荀家小姐雖然憑著印象,將這曲譜了出來,卻還有一些疏漏,陳凱之對這高山流水再熟悉不過,只一聽便明白大概。
反是方先生,一旦撫琴,便落入了混沌之境,如痴如醉的樣子,沉浸在琴音裡,一曲撥弄完了,久久無法回神,張眸時,目中似有幾分醉意,他嘆了口氣:“怎麼樣,聽了這琴,可有所悟嗎?”
“恩師,我覺得此曲的第二段的收尾處,該用……”
“住口!”方先生大怒:“天上之曲,完美無暇,豈是你可以大放厥詞的?”
陳凱之覺得自己不說,心裡不免難受,憋紅了臉:“可是我覺得,這曲兒確實有幾處……”
“滾!”方先生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啊……”陳凱之想不到這恩師說翻臉就翻臉,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他踟躕了老半天,憋紅著臉彷彿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方先生見他真摯的樣子,臉色緩和一些:“想說什麼?”
陳凱之嘆了口氣道:“恩師,這是我家,從這裡滾了,我就無家可歸了。”
方先生又氣又笑,只得長身而起:“那我走。”收了琴,忍不住道:“俗,俗,俗不可耐。”
他的來意,本是給陳凱之打打氣,誰曉得這廝,簡直就是榆木腦袋,撫琴給他,教他靜心,他倒好,還想大放厥詞。
方先生越想越怒,一股淡淡的悲哀湧上心頭,還是大弟子好啊,才情俱佳,不可多得,這意外收的的小弟子,實在……實在……榆木腦袋,真是榆木腦袋啊,想我方某,一世雅名,如今,要毀於一旦。
陳凱之將方先生送到了門口,才行禮道:“恩師,再會。”
方先生這才不經意地道:“噢,有一件事,新近從同知廳傳來訊息,七日之後,同知要親自考教你,你好生讀書吧。”
陳凱之不覺得意外,道:“學生一定好好努力。”
“只怕……”方先生卻只撇撇嘴,顯得並不看好:“雖是這樣說,只是那楊同知勢必不會讓你過關,所以這場考教,不易啊。”
陳凱之道:“無論如何,學生也要試一試。”
方先生便哂然一笑:“是啊,老夫差一點忘了你這渴望上進的性子。”
他的口吻彷彿自己上進,反而成了罪孽一樣,陳凱之對此,不以為然,咧嘴笑了:“恩師啊,因為學生非要上進不可,學生窮怕了,退無可退,無路可走,現在腳下無論是陽光大道還是獨木橋,都只有勇往直前。”他很灑脫道:“我沒什麼可輸的,所以押上自己的所有,也要賭一賭這前程。”
方先生想要搖頭,鄙視他,結果入目著這破屋,卻是笑了,揹著手道:“好啊,明日記得來學裡讀書,不可偷懶,走了,這裡俗氣沖天,不自在。”
陳凱之望著恩師的背影,雖是被狠狠鄙視了一通,心裡卻很犯賤的升起一絲暖意。
其實……
他知道這一次希望很渺茫,因為他很清醒的明白,那楊同知所謂的考教,不過是做個樣子,他總有辦法,出一道題難住自己,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已經頗有不死不休的意味了,神仙打架,殃及魚池啊。
心裡搖搖頭,想要笑,他深諳人心,可依舊不明白,為什麼這朱縣令,要為自己出頭。
不管了,讀書,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他開啟書,卻忍不住想,張家那兒,怕是已經開始袒護起那張如玉了,也就是說,這一次已經不再是張如玉出馬,只是……荀家有沒有份呢?那個荀小姐,是張如玉的表妹,兩家結了親。
想到這裡,心裡竟有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