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罰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鶴眉扶著平笙上了岸,他將自己的外衣從頭把平笙裹住,牽著他的手進了樓。這紅袖四層高疊,內裡雕飾得富麗堂皇,這本是紙醉金迷之處,平笙攏著大半張臉,隨著鶴眉從一樓走到四樓,其中鶯歌燕舞來來往,挾著醉酒的恩客嘻笑喧鬧,倒也沒惹起多大注意。
鶴眉買下了四樓角落裡的一間閣樓,這房間處地偏僻,難得清靜一些。這紅樓袖樓不是客棧,鶴眉不是恩客,照規矩是不能安納的。但鶴眉血了全數的金葉子,樓裡的姨娘便破例同意他在此住段時間。
這怡香樓是最大的花酒之地,全鎮也找不出比這更有人味兒的地方了。
若換了以前,妖人兩氣衝撞,平笙定然在這地方呆不久,但他現在身上沒了妖丹,外間人的氣息再強烈,他也生不出排斥之感了。
他白天蜷在閣樓的樑上睡覺,晚上偶爾醒來,也不出門,最多坐在窗閣上,靜靜看著發呆。他不需要吃什麼,也不需要潔身換衣,只要給他一個地方,一旦安定下來,他便能十年如一日地過著。他也不需何人來照顧,只要風照常吹,月亮照常升起,哪怕百年之後,這繁華的小鎮落沒成一堆廢墟,平笙仍會在這高處的窗閣上坐著,一眼無瀾地看日出月落。
他千百年來就是這樣過來的,那些他聞過花,棲過的樹,遇見過的人,徘徊過的妖,在某一年再見了,又或者永不再見,來了又走,出現了再消失,在他生命裡生死起落了幾百回,平笙淡漠地看著,也從沒覺得孤獨寞落,傷心委屈。
花開了就去聞,花謝了也不感覺可惜。來了不迎,走了不送。
魑魅若不薄情,如何經得住這樣長生不死的歲月。
平笙明白,早是時候該將古見剎忘記了。他手捂住心口,血肉下有古見剎的心臟在跳動,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把這顆心扯出來丟得遠遠的。
他坐在窗閣上,鶴眉斜倚在他身邊跟他說話。平笙隨便應幾聲,偶爾便朝過來笑一笑。腳下的水鎮燈光綿遠,夜風吹得很輕,平笙閉著眼,不知不覺倚在窗柩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又醒過來,窗外還是初夏的模樣,只是窗外臨街的一樹紅玉蘭已經盛開到極致了。他記得他最後一次看到它,那樹上還光禿禿
的,只有幾顆花芽。
他又跳身坐在窗閣上,天色微涼,平笙的腳在窗外微微晃盪著,低頭看了看下面的大街。
鶴眉推門進來走到平笙身邊。“你醒了?”他笑著一邊說,一邊慢慢開啟手中的幾層油紙,露出幾塊竹花糕,道,“我在街上買了點,不知道這東西你會不會吃。這味道與你以前吃過的竹米是一個香味呢。”
平笙聞言轉過頭來看,那竹花糕放在灰白色的油紙間,更顯透青可愛。他伸手拈了一塊聞了聞,味道就如同以前古見剎買給他的一模一樣。
“這東西挺好吃的,我以前吃過。”平笙這麼說著,卻將那糕點放了回去,又道,“我不想吃。”
鶴眉於是將幾塊竹花糕丟在一邊,道:“那就不要吃了。”反正平笙說什麼主是什麼,鶴眉千依百順地對他,也從不問理由。
街上有人嫁女,夫家好像就是對街的那家宅院裡的人。迎娶的馬隊從遠處而來,宅院門口開始放起了鞭炮。
平笙低頭認真看著,問:“他們在幹什麼?”
鶴眉探出頭看了一眼,道:“對面的人家取媳婦了,迎親呢。”
“哦,迎親……”平笙似懂非懂地呢喃了一句,街下的花驕落地,驕身一傾繡簾一挑,探出個鳳披霞冠的紅衣新娘。平笙道:“那紅衣服的好看。”
鶴眉聞言道:“新娘子當然好看了。”
那新娘站在花驕前,等著新郞來揹她過門。那螓首微低,可以想見紅蓋頭下的嬌羞模樣。平笙看那紅蓋頭細金描畫,四綴火珠琉璃,微風下如將飛的蝶翅,好生美麗。
他心隨意動,手指一挑,街上突來一陣風,嘩地掀飛了那紅蓋頭。那紅蓋頭飛啊飛,高過幾丈,輕輕便落在平笙的手裡。
那街上的一群人齊齊抬頭,直唰唰地看著平笙。
平笙捏住了那紅蓋頭,低頭與街上眾人四目相對。一瞬間,鞭炮不響了,嗩吶不吹了,囉鼓不敲了,連笑聲也沒有了。全街都靜下來,只聞得微風吹過那紅玉蘭,簌簌地落下幾枚花瓣。
平笙有些呆了,他本以為只是一塊紅布頭,吹了也就吹了呢。為什麼所有人都盯著他看。他轉過臉,一旁的鶴眉也盯著他看,與大街上那些人同一個表情。
平笙想:他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