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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了。
這會兒,李穿石從正包廂那邊走過來,他穿著筆挺的西服,抹了油的中分頭,錚光瓦亮,活像那些租界洋行的買辦,倒是挺精神。他一一向老太太、掌櫃的問了安,又和我們幾個打了招呼。
洗玉見了李穿石自然歡喜,忙問他自己身上的裙子好不好看,李穿石連連叫好。
洗玉又問:“穿石,你這是陪些什麼大人物來聽戲呀?”
本來李穿石就想在掌櫃的面前賣弄賣弄,洗玉這一問,他就更來勁兒了:“真叫你說著了,都是大人物,瞅那個穿西服的是誰呀?”
他指著正包廂那邊問洗玉,沒等洗玉應呢,他就大著聲音說:“那就是市政府的秘書長,我就是跟著他來的,秘書長那邊的是東北軍第二軍王樹常的副官,這邊的是日本領事館的桑島總領事,再這邊留著小鬍子的,是日本關東軍的大佐土肥原賢二,日本駐屯軍司令官香椎浩平,在他後邊的就是小野,一會兒前清皇上溥儀也要來的……”
叫李穿石這麼一“顯白”,掌櫃的一下子就看見了小野和那幾個日本人,臉上立馬就不是顏色了,扭頭瞟了一眼懷玉,看出來他後悔不應當叫懷玉來的。他叫過李穿石叮囑:“穿石,我們都是來看戲的,你回到那邊去就不用說什麼了。”
李穿石是極聰明的人,連連點頭:“明白,明白。”寒暄了幾句又奔正包廂那邊去了。
掌櫃的不時地跟老太太說話,但是眼神兒總忍不住朝小野那邊瞟。
懷玉知道掌櫃的為難,便對掌櫃的說:“爸,要不……這戲……我就不聽了吧,我先回去了。”
掌櫃的正猶豫,平日耳朵不好使的老太太卻聽見了,不高興,大著聲問:“戲還沒開場呢,怎麼就要回去?你這閨女淨做沒譜的事兒。”
掌櫃的見老太太生氣了,忙說:“不回去,不回去!都要陪著您老人家聽戲呢。”
洗玉也說:“就是,咱們今天是聽戲來的,又沒犯他們日本人的王法。”
懷玉也只好坐了下來。
可我看得出,掌櫃的已經不是心思了。
這功夫,戲總算開場了。先是帽兒戲,《麻姑獻壽》,鑼鼓點敲得脆響,京胡拉出的曲兒悠悠揚揚,陰陽頓錯,十分悅耳。只見舞臺上四個仙女抖舞著水袖滿臺轉悠,水水靈靈的麻姑上臺“咿咿呀呀”地唱起來:“瑤池領了聖母訓,回身取過酒一樽,近前忙把仙姑敬,金壺玉液仔細斟。飲一杯能增福命,飲一杯能延壽齡,願祝仙師萬年慶,原祝仙師壽比那南極天星。霎時瓊漿都飲盡,願年年如此人不老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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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第十章(2)
滿園子一片叫好聲,帽兒戲唱罷了,一個穿著馬褂,留著山羊鬍子的男人上了臺,說是代表在天津的留日同學會、同窗會所有的同仁,歡迎日本的老朋友到天津,借廣東會館這個地方一聚,共敘友情。趁這個機會,也向日本國桑島總領事和駐屯軍香椎浩平司令官,還有小野先生表示崇高的敬意等等,都是些叫人起雞皮嘎瘩的話。說了一邊中國話,他又拿日本話講了一邊,這才明白,這一臺戲原來是專門為巴結日本人準備的,細一打聽,那個在臺上講話的傢伙就是包養薛豔卿的張必,原是吳佩浮手下的一個將軍,主子垮臺後,他就跑到天津日租界一邊當了寓公花天酒地,一邊聯絡著老搭檔,老部下死心塌地靠著日本人準備東山再起。多少年後,我從偽滿戰犯的回憶錄裡看到,那一陣,身為關東軍特務長的土肥原賢二,為了把前清皇上溥儀弄到關外當滿洲國皇帝,常到天津來活動,那次聚會就是張必那一夥子為了巴結他才折騰起來的。後來掌櫃的一直後悔,說不應當去聽那場戲的。
正戲還沒開場,陸雄飛才從樓下上來,他沒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是朝正包廂走去,掌櫃的看見了,猜到他是想去跟日本人去套近乎,忙招呼我說:“德寶,快去把大姐夫叫過來!快點!”
我應著聲就趕了過去,可還是晚了一步,陸雄飛已經跟小野說上了話。
掌櫃的繃著身子叮著陸雄飛那邊,見他跟小野說說笑笑,又指著我們這邊說著什麼。
小野扭頭朝這邊瞅,正跟掌櫃的打了個照面,還衝掌櫃的還招招手,掌櫃的也只好笑著臉衝小野欠欠身子還禮。
待陸雄飛走回包廂時,掌櫃的理都沒理他。
這會兒,正戲開演了,第一齣就是薛豔卿的《大登殿》,薛豔卿扮著王寶釧,鳳冠霞帔的一出場,就是個滿堂彩。
按說,這是掌櫃的盼了多少天的想看的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