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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移動。一對戀人從沙丘上站立起來,然後是一位夜釣的漁夫,一位海關工作人員,一位船伕。帕洛馬爾先生聽見沙沙的腳步聲,抬頭向四周一望:離他幾步之外,已聚集起一群人,他們望著他那抽搐般的動作,彷彿望著一個瘋子。
二.帕洛馬爾在城裡
二.一.在陽臺上
二.一.一.觀察大地
“嚄哧!嚄哧!”帕洛馬爾先生奔向陽臺轟趕鴿子。它們在陽臺上或食南北菊的葉,或啄肉質植物的莖,或攀援於風鈴草之上,或掰下黑莓之果。廚房門外木箱裡種著歐芹,它們要麼吃掉歐芹的葉,要麼刨開泥土暴露出歐芹的根,彷彿它們飛來的目的就是破壞。過去的鴿子給廣場上的人們帶來歡樂,它們這些後代卻很墮落、骯髒,染上一身惡習。它們既不是家養的,也不是野生的,而是公共建築的一部分,無法消除的一部分。羅馬的天空已被這眾多的長滿羽毛的遊民所控制。它們威脅著其他鳥類的生存,並以它們那單調的、鉛灰色的羽毛充斥著這曾經是自由多彩的空間。
羅馬這個古老的城市過去曾頑強抵禦了野蠻民族的入侵,現在卻被地下的老鼠和空中的鴿子從上下兩個方面侵蝕著,毫不反抗,彷彿它認為這並非來自外部敵人的進攻,而是來自心靈深處的最不自覺的、與生俱來的衝動。
羅馬城有個神靈(它有許多神靈),職責是協調年代久遠的建築物與不斷更新的樹木,讓它們和睦地分享陽光。帕洛馬爾家的陽臺遵照城市環境或曰環境保護神的這種美好願望,成了屋頂上的一個孤島,在涼棚下面集中了巴比倫式花園中應有盡有的各種花木。
讓陽臺上的花木生長茂盛,這是全家人的願望。帕洛馬爾夫人對花木的關心極其自然地表現在按照自己的心願挑選一些花木,組成一個豐富多彩的整體,一個有代表性的花圃。這種整體精神是這個家庭的其他成員所缺少的。女兒缺少這種精神,因為她年輕,青年時代不可能也不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這方面,她的注意力放在陽臺之外;丈夫不具備這種精神,因為他擺脫青年時代的煩惱為時過晚,過晚地認識到(也只是在理論上認識到)出路只有—條,那就是關心現實。
養花人關心的是具體的花、具體的土(如幾點至幾點照射陽光)、具體的病蟲害(應採取什麼方法及時進行治療),與習慣於工業生產的人思想不一樣。工業生產是按照原型化、一般化的原則解決問題。帕洛馬爾先生終於明白過來,他自己原以為可以找到精確性與普遍性的外部世界,充滿了不精確的、錯誤的規則。這時他才開始與外部世界慢慢建立起另一種關係,決定只觀察那些可見的事物。然而,現在他的思想早已定型了。他對事物的觀察總是短暫的、時斷時續的,彷彿老是考慮著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他對陽臺上花木繁榮昌盛的貢獻,僅僅是不時地奔上陽臺轟趕鴿子,“嚄哧!嚄哧!”以喚醒自己心靈裡祖傳的責任感——衛護自己的領地。
如果不是鴿子而是別的鳥兒飛臨陽臺,帕洛馬爾先生不僅不轟趕它們,而且對它們表示歡迎,對鳥啄可能造成的損失也閉上一隻眼睛,並把它們視為友好神靈派來的使者。這些客人都很罕見。有時一群烏鴉聒噪而至(神靈也隨著時代改變他們的語言),給天空帶來異彩,也給人們帶來了生息與喜悅;有時飛過幾只烏鶇,歌聲委婉,行動敏捷;有一次飛來過一隻歐鴝;至於麻雀卻是不被人注意的常客。還有些鳥兒在城市上空飛翔時,老遠就能發現,如秋季列隊南遷的候鳥和夏季撲蟲穿簷的燕子。有時一些白色的海鷗,划槳般地扇動雙翅,也深入到這近海的上空,發出一聲聲尖叫,也許它們從臺伯河人海口處沿著彎彎曲曲的河道飛行迷失了方向,也許它們正在進行旅行結婚。
這個陽臺有兩層,陽臺上還有一個平臺或叫觀景臺。帕洛馬爾先生站在觀景臺上,像鳥兒那樣居高臨下,觀看下面那參差不齊的屋頂。他努力想像著,在鳥兒眼裡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樣。但鳥兒與他不同,是懸在空中的。它們也許從不往下看,只看兩側,只有側著身子在空中翱翔時,它們目光看到的才像他現在見到的一樣,到處都是屋頂,高一點的屋頂或矮一點的屋頂,高一點的建築或矮一點的建築,密密麻麻的,令它們無法低飛。而帕洛馬爾先生卻憑藉經驗知道,下面這些建築物之間還夾雜著街道與廣場,街面才是真正的地表面;他現在所見到的情形並不會使他對以往的經驗產生懷疑。
這座城市的真正外貌是這些高高矮矮的屋頂,有新有舊的瓦片、房簷、屋脊,有粗有細的煙囪,用葦蓆或瓦楞板搭的涼棚,陽臺上的鐵欄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