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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據緩緩起身,看著自己的老師,眼中充滿了失望。
他是一個君子,一個仁厚之人。
但正因為如此,有潔癖。
勉強按捺住內心的厭惡之情,劉據說道:“《左傳》諸子,已不適合再留博望苑……命家令給予盤纏,予以遣散,各回原籍……”
“家上……”王宣等人絕望的高呼。
被太子遣散,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這意味著他們將可能再無出頭之日。
“孤累了……”劉據提起綬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再看著張越,道:“有張侍中輔佐進兒,孤很放心……”
於是,在隨從們簇擁下,起身離開。
劉據一走,穀梁諸生和思孟諸生自然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這麼個事情,他們必須想方設法,將自己與《左傳》的騙子們切割。
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管張越與長孫?
只有江升,不需要去顧慮這些事情。
他在幾個兒孫的攙扶,深深的看著張越與劉進,然後嘆了一口氣,道:“張侍中,務正行以言,無曲言以阿世……”
張越聽了,微微欠身,答道:“江公這是要學轅固生先生嗎?晚輩可不敢與平津獻候相比……”
“呵呵……”江升輕輕一笑,在子孫們的攙扶下,從王宣等人面前走過。
王宣匍匐著爬過去,想要抱住對方的大腿,卻冷不丁的江升一杖錘在頭頂:“欺世盜名之輩,老夫竟不能察之,慚愧、慚愧……”
劉進在一邊,傻傻的看著這一切。
他父親的老師,他曾經心中偉岸的長者、天下楷模,穀梁巨頭江升,一杖打在王宣這個片刻之前還是被他贊為‘君子’的人的頭上,頓時鮮血直流。
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個幻想,轟然破碎。
……………………………………
“張侍中……《左傳》諸子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坐在車上,劉進喃喃的問著張越。
今日的事情,可以說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居然有人透過篡改歷史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
這個世界太恐怖了!
在今天以前,歷史在劉進心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史書上,晉國史官,接力在青史上寫下‘趙盾弒其君’。
這讓他以為,不會有人膽敢在歷史上搞鬼。
張越聽了,道:“殿下這就需要去問左傳諸子了……”
但,在心中,張越卻是想起了著名的雲龍門之問。
再過一百多年,就會有皇帝親自幹涉史書的編纂,以求史書的記錄方式符合自己的心意以及國家的政治需求了。
至於,史實與原則?
哦呵呵,在肉食者眼中,這算個p?
“《左傳》一系從此恐怕要萎靡,甚至消亡了……”張越在心裡想著:“終於邁出了改變歷史的切實一步!”
左傳學派,在如今的漢室,只是一個小不點。
但在東漢,它將變成一個龐然大物!
影響力遍及朝野!
而左傳學派的成功,是建立在無原則媚上的基礎上。
為了迎合統治者,它的節草下限將不斷重新整理。
隨著它的逐漸坐大,儒家從一個充滿了理想與抱負,朝氣蓬勃的思想學派,異化為了一個純為統治階級服務,愚弄民眾的腐儒、犬儒——這就是所謂的劣幣驅逐良幣。
它們會在異族的馬蹄下,屈膝下跪,恭迎民族融合。
也會罔顧事實根據與國家利益,在朝堂上,為了一己之私,毀掉海圖,燒掉七下西洋的艦隊,也能心安理得的坐擁數萬畝土地,奴役千百民眾。
更將痛心疾首的怒斥起義的農民:你們為什麼不乖乖在家裡餓死?
那個胸懷天下,有著理想和信念的學派,一去不復返。
打斷左傳的脊樑骨,就有可能阻止儒家在未來變成犬儒。
當然也有可能,沒了左傳,會有其他右傳什麼亂七八糟的群體,扛起這個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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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望苑之中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透過各種途徑,傳播開來。
“聽說了嗎?《左傳》居然篡改歷史,編造伍子胥鞭屍楚平王呢……”
“真的嗎?”很多人聽了,都是一頭霧水。
隨著漢家古文經學的漸漸興盛,市井之中,充斥了古文經學裡的許多故事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