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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平的父親早逝,母親守寡也捎帶上了。
周林平的臉頓時漲紅了,是怒?是氣?反正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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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扯球甚?不要扯淡了。”支書吳培雲猛猛吸了兩口煙,當那菸頭兒幾乎要燙著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的一剎那,扔掉菸頭,趕忙制止閒扯說。
“張鴻遠,帳上還有多少錢?三坑漏了水,必須趕快買水泵,有三五百塊就差不多。是吧,林平?”
憋著個大紅臉的林平,聽支書問他話,囔聲囔氣地說:“三百塊,就行啦!”
張鴻遠沒有說話。他的臉上陰雲密佈,那愁雲罩滿了他那瘦長的臉龐,彷彿要順著那兩道弧形皺痕從尖尖的下巴上飄落下來。
屋裡只有煙霧自由自在隨意飄動,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幻著千奇百怪的圖形。
吳培雲的話好像一個驚雷劃過張鴻遠的心靈上空。
三坑漏水了!真他媽扯。
開礦採煤有三怕:一怕瓦斯爆炸;二怕頂板塌陷;三怕漏水。漏水有多種原因,一般情況不是採到了水脈上,就是採到了廢舊巷。舊巷積水多,這次冒水,就是採到了一箇舊巷上。
紅地崖的煤在當地是十分有名了。煤,是紅土崖祖祖輩輩活命、娶老婆、生兒養女、傳宗接代的命脈。在這片紅色的泥土下,處處都是黑色的煤炭,而且紅土崖地表覆蓋著紅色的泥土,地下都是厚厚的黑煤,村名叫做紅土崖,很彆扭。這種彆扭被當地稱作一大“圪料”——即彆扭的笑料,而與當地的其餘七種“疙料”並稱“平州八疙料”:
平州城,街疙料;
坩堝壘牆牆不倒;
出了東關問西郊;
馬家莊,儘性趙;
雞窪村,鴿子叫;
紅土崖,黑炭窯;
甘河(村),長流水;
水峪(村),幹河槽。
這首平州八疙料的順口溜,由民間藝人郄富根編說,在正太鐵路沿線十分流傳,紅土崖因為煤,因黑炭窯而聞名遐爾。
然而,三坑冒水了。三坑是剛剛開挖的坑口,產量高、煤質好,是最好的“丈八煤”呀。吳明英常拿三坑的煤比做出納周小梅,看看我們的三坑煤,就像周小梅,人人見了都說美。為此,張鴻遠很不高興。有一次,頂板掉下一塊煤,打了吳明英一個包,張鴻遠說:“哎,小梅怎麼到頭頂頂上跟你親了嘴?”
現在一坑、二坑基本採空了,全靠三坑保今年的收入,這是全村的命脈,能不能趕快買回水泵,排水生產,可是馬虎不得的事兒呀。無怪乎,一清早高音喇叭一連催喚張鴻遠三次。張鴻遠躺在炕上想借公款給兒子辦事,可是大隊的煤窯又急需買水泵排水,為什麼這麼巧呀?
張鴻遠內心劇烈鬥爭起來。
豐富的知識和善於思考的習慣,在張鴻遠果斷的時候是一把有利的武器,但是他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卻成了另一種負擔。此時他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過為了不暴露心中的難言之隱,此時,他慢慢坐在那把破損的椅子上。用繩子縛綁著椅腿以增強平衡作用的椅子發出了慢悠悠的“吱——扭”的叫聲。
張鴻遠坐穩了,將二郎腿翹起來,之後緩緩從口袋裡掏出旱菸和那個緊緊繫在菸袋杆上的已經失去本色的油黑煙布袋子;接著,他輕輕將菸袋鍋子探進了煙布袋,右手捏煙桿,左手捏菸袋兒,裝滿了煙鍋後小心將煙鍋抽出,於是完成了整個裝煙程式;菸袋橫在了張鴻遠的口裡,張鴻遠用牙咬著煙桿端的玉嘴子——一尺二寸長的菸袋平衡地咬在他的上下牙床間,那個油汙汙的煙布袋自得地吊在煙桿的前部悠悠晃著,這是一種功夫,不習慣用旱菸袋的人演不好這種功夫。
張鴻遠叼穩了菸袋之後,那雙機敏的小眼睛飛快地掃了掃身邊的四位,爾後又旁若無人,從容地找著了火柴;划著火,火焰放到煙鍋上,被他輕輕地吸入煙鍋,一下,又一下,又一下,鍋裡飄出淡淡青煙,又閃出了亮亮的火星,隨著嘴裡吐出大團大團的白煙,張鴻遠甩了甩手中燃了少半截的火柴棒,將餘下的多半截放入桌上那隻粗笨小碗裡。那半截火柴棒,張鴻遠用來借火時作引火用。儉樸的生活和良好的家風造就了他決不浪費一絲一毫可用之材(財)的生活習慣。
張鴻遠利用吸菸所爭取到的機會,大腦展開了激烈的鬥爭。
他想,現在大隊現金帳上只有三百多幾十塊錢。賬上的具體數字只有他和出納員周小梅知道,張鴻遠完全可以將賬上的錢挪作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