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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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突然頓住了——安碧城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個人。
他認出,那是那時與皇甫端華並肩策馬的顏鈞。
——顏鈞?他不是降了敵,然後死了麼?或者說,按朝廷的說法,他是與皇甫端華一起降了敵,然後死了。精明如安碧城,外加上那時李琅琊不時給他帶來些訊息,他自然不可能完全相是信朝廷的說法。可那時此事的確牽連不小,李琅琊娶了顏家姑娘,也不知多少人趁此機會戳了他的脊樑骨。
這顏鈞膽子也夠大的!追捕他的公文早就滿街都是,他怎麼還敢回到長安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碧城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明白,這事哪是他一個小小胡商能打聽得了的。他急忙轉了頭,卻不能避免地感覺到心中一陣亂跳。他想起了李琅琊,頓覺一陣辛酸。若不是當時李琅琊給他遞話,教他及早離開,他哪能保得自身周全?
還有——還有皇甫端華呢?他如今被擒,現況如何了?
安碧城撥出一口氣,定了定神,正想催促車伕快走,卻聽見城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匹馬套著官制的轡頭急馳而來,明眼人一見便知是送戰報的。行人紛紛避讓。安碧城注意到,那個看起來像是顏鈞的青年人,稍稍抬起了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馬匹。
安碧城看著那馬消失在長街盡頭,才將目光轉回去。這一轉他卻是一愣。
方才那個青年人已經不見了。
安碧城此下更加確定他便是顏鈞。他皺了皺眉頭。
“走罷。”
窗子並不曾掩上,那份字跡潦草的戰報此刻就攤在當朝丞相的書案上,兩頭且拿白玉鎮紙鎮著,有一角卻還是被視窗吹進的寒風吹得嘩啦啦作響。而桌案前此刻卻並沒有人,整個府中的人幾乎都圍到了一間房間門口,李琅琊就立在那裡,其他以小鴛為首的一干下人,都臉色發白地聽著房中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叫聲。女人柔美的聲音不復存在,顏月箏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卻還不能停止。所謂屋漏偏逢陰雨,李琅琊匆匆忙忙趕回府,行了他所謂“權宜之計”,哪知顏月箏突然出了狀況,府中上下頓時亂成一團,請了大夫穩婆來,折騰了幾個時辰,顏月箏卻依然沒有起色。
“啊——”屋內又是一聲長長的慘叫,卻像是耗盡了力氣,還沒叫完那聲音便虛了,末了便聞房內穩婆驚慌失措的叫聲。
“夫人!夫人您不可鬆勁兒哪!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李琅琊額上的冷汗順著髮梢一滴滴地落下來,聽了這幾聲,他突然臉色一變,伸手就要去推那門,可小鴛等人七手八腳地拉住了他。
“世子!世子不可啊……這……”小鴛滿臉熱汗,“這女人……男子不能進去啊!”她硬生生嚥下了後面的話,不敢貿然說出口來。
李琅琊一甩手,厲聲喝道:“放開!”這一聲極其兇狠,府中人從來不曾聽見他用這等語氣說話,不由得都臉色一寒。
小鴛究竟是在李琅琊身邊服侍多年,旁人還不曾反應過來,她已經撲嗵一聲跪了下去:“不可啊!世子,這女子生產,男人進房是不吉利的呀!”
這話像是刺痛了李琅琊,他一怔,手上的力氣慢慢鬆了下去。房內女子撕心裂肺的叫喊仍舊持續,像把鈍重的刀片在所有人耳間和心上刮過來又刮過去。李琅琊憔悴不堪地看了看那緊閉的房門,有一瞬間一種混合著深重愧疚乃至自暴自棄的神色浮現在他臉上。旁人都不曾瞧出,可小鴛卻瞧見了。正當她暗自心驚之時,李琅琊揮了揮手。小鴛瞧見他臉色發青,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嫣紅。小鴛看他如此,怕是又要犯病,那廂房內顏月箏的叫聲卻是一陣慘過一陣。小鴛饒是經驗豐富,也不禁為此刻的場面暗暗慌神,可她哪裡知道,李琅琊心中更是千情萬怨理何難哪!那張重逾千斤的戰報還被卡在他的案頭,他該顧及何處?是皇甫端華?朝廷?還是房內那個正為他生兒育女的、他卻只能下輩子才能補償她的女人?又或者,他根本就不該管這些事,天下之大,哪有比忘塵客更加快活逍遙之人?
可他能麼?能放下麼?
李琅琊感到胸口一絲尖銳的疼痛。他不知是純粹的犯病之前的徵兆,還是因為思緒零亂而帶來的痛楚。他轉過身去,凝視著顏月箏房間上那些緊緊閉合著的窗子。小鴛怔仲地望著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波折,李琅琊此刻的眼神卻依舊清澈有如當年。
可他終於垂下了眸子。然後他轉身,順著迴廊走開了,那以女子痛苦叫聲為背景的步伐,每一步都顯得無限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