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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稱奇,很快,他又在她眼角發現一些細細的魚尾紋。她已經三十歲了。秦願抓起貝殼的手,放到膝蓋上,臉轉向螢幕上那個正在民謠與流行之間穿行的女歌手。秦願沒有發現在那些魚尾紋上正滾動著一滴清淚。它順著臉頰慢慢淌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貝殼的頭髮裡。手機響了。貝殼跳起來,該死,是下午那王八蛋發來的短訊息。“如果你上廁所,我願做你的手紙;如果你醒來,我願是你眼中的眼屎;如果你熱死了,我願是你身上僅剩的布三尺。”貝殼迅速刪除訊息,關掉手機,瞅了眼秦願。秦願仍看著螢幕。貝殼湊過身,臉靠在秦願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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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願今年三十六歲。秦願娶貝殼時請人寫了張橫幅“而立”掛在臥室。秦願離過一次婚,前妻叫馬豔紅,在市五華市場擺攤賣服裝,發了點財後,又嫁過人,一個黑瘦精壯男人,聽說與黑社會有些糾葛。男人手臂上有七八處煙燙出來的圓點。秦願開始想不通,什麼樣的男人不好找,幹嗎非得找一個連菸灰缸也買不起的男人?後來,秦願撞見馬豔紅與人吵架,動手。馬豔紅本來個子就偏小,沒過上幾招,就被另一個女人拽住頭髮往水坑裡按。秦願拿不定主意是否要上前幫忙時。那男人遠遠奔來,豹子般,眼裡放出兇光,也不說話,抬腿往那女人胸口踹去,動作利索得像出演《真實的謊言的》的阿諾。秦願拐入小巷。他想,馬豔紅的確需要這麼一個男人。
馬豔紅嫁給秦願時,秦願剛滿法定結婚年齡,還在縣裡工作。國慶節那天結的婚,天氣躁熱。整個縣城被一鍋沸水當空澆下,而太陽則在人們頭上嗖嗖地磨著鋒利的爪牙。白晃晃的馬路直耀眼。推銷福利彩票的高音喇叭聲從街頭竄到街尾,再溜入小巷,在每一扇門板上刻出細小的裂紋。喧譁的人聲、興奮的腳步聲、焦灼的鳴笛聲,以及不時響起噼哩叭啦的鞭炮聲將塵土掀至半空。秦願與馬豔紅佩帶著“新郎”、“新娘”的綬帶站在酒樓大鐵門前,面面相覷。請了三十桌酒,一半客人沒來,幾乎同一託詞,說這天都趕好幾個酒席,實在來不了。馬豔紅的爸爸,那個鈑金廠的工人,則只顧與他的工友喝酒,喝得面紅耳赤脖子粗,眼睛裡的血絲像一群會蠕動的蚯蚓。馬豔紅的媽媽則躲在廚房暗自垂淚。
秦願看馬豔紅。馬豔紅跺了下腳,罵道,這些給臉不要臉的王八。
秦願說,人家沒少咱禮金。
馬豔紅摘下胸口的花扔在地上,說,人家這是打你的臉呢。
秦願的爸媽死得早。秦願是外婆養大的。外婆老了,滿臉褶子,嘴癟得像個破了的風箱,整個人渾似從墳墓裡剛爬出來,皮緊裹骨頭。外婆坐在首席,咧嘴笑,身邊那兩根龍鳳燭盞的火焰讓她的臉有著一層橘子皮的光澤。秦願的大舅子是砌牆的泥瓦工,趔趄著走來,嘴裡噴出酒氣,敞開衣襟,胸口處露出一簇黑毛,手往秦願肩上重重一拍,豔紅交給你了,你以後若敢對不起她,我就宰了你。
秦願陪著笑容說,那是,那是。
這似乎是一個不詳的預兆。當然,秦願的大舅子並沒有伸出那隻大手扇在秦願臉上。離婚是馬豔紅提出的。結婚不到一年,馬豔紅說,我有別的男人了。秦願那時正在考研,腦袋裡轉悠的除了給領導寫的材料,就是那些會跳舞的英文字母。當時沒聽明白,眨眨眼。馬豔紅補充道,我要跟他去南邊。他在那邊開了家KTV需要人手打理。秦願繼續眨眼。秦願的睫毛比一般的女人要長,眼皮合上時,睫毛就軟軟地蓋在眼瞼上,但此刻仍在劇烈地一起一伏,像被魘住,人突然跳起來,掄起椅子,劈,地板咔嚓一下,椅腿斷了,淚水從睫毛下滲出,秦願嘶聲喊道,操你媽。馬豔紅沉默地站在他面前,漫不經心地吹自己額頭垂下的頭髮,噘起嘴,幾綹頭髮總是不聽話,垂到眼簾邊,示威似的翹著。過了一會兒,她說,你心裡不好受。要不,你就打我一下吧。秦願的臉脹得血紅,掄起椅腿,可終究沒有落下,一腳踢翻屋角的暖水瓶。水氣漫開。馬豔紅聳聳肩膀,吐出一塊口香糖,眼睛上似乎蒙上一層水霧。她小聲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有出息。秦願抓起桌上的紙與筆,劈頭蓋臉地砸過去。她彎下腰從地上一樣樣撿起,說,我走了,你一個人要多保重。
秦願一口氣拗斷了幾支筆,白天與人打牌,晚上找人喝酒。別人睡去了,他就一個人醉熏熏地坐在沙堆上數星星,一直數到天上連一粒星辰也沒有。又過了幾天,秦願向領導請了事假,徹底地投入那場考研。上帝終究沒有薄待秦願,為他推開了另一扇窗戶,並用校園裡的青草、花香、鳥語小心翼翼地衝洗著他的傷口。而這段短暫的婚姻生活也讓秦願變得更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