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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阿姊——”
羋月輕聲吟著:“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她緩緩落淚,“屈子寫的這篇賦,我這樣的鐵石心腸,也看一次就傷心一次。所以他交代黃歇的,一定是更加讓他無法拒絕的。我與子歇,這一生。緣盡於此了。”
羋戎勸道:“阿姊,楚國之滅乃是註定。阿姊不必為此事掛心。”
羋月看了他一眼,問道:“白起入楚,沒有逞暴吧?”
羋戎道:“阿姊預先吩咐過,他不敢的。”
羋月放下竹簡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與魏國、韓國交戰,坑殺士卒。”
羋戎賠笑道:“為這件事,阿姊打也打過,罰也罰過了,只是此事須不能全怪他。三晉與秦有仇,當年秦人東進,在崤山受了晉人暗算,白骨如山,這是秦人百年之戰,所以與三晉交戰,雙方都是不曾容情……此番徵楚,有阿姊事先囑咐,而且我和舅父事先與一些楚國封臣有了聯絡,他們紛紛投效,戰事進行得很順利,自然也就不會有太大傷亡和怨氣。”
羋月道:“魏冉與白起在軍中日久,素有軍功,部屬甚多。你來秦國資歷尚淺,手底下沒有足夠的部屬,這批楚國降將降卒,就交給你與舅舅。”
羋戎道:“是。”
羋月道:“魏冉到秦國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對楚國沒有太多感情。我把這些楚國舊部交給你,我知道你能夠妥善安置他們的。”
羋戎道:“是。”
羋月便道:“你去吧。”
羋戎走了,文狸進來,悄聲道:“大王來了。”
羋月一怔:“哦,他來何事?”
秦王嬴稷卻是為了羋瑤所生的嬰兒而來。
他本擬令唐八子照顧這個嬰兒,不料唐棣卻推辭了,反要他另擇一妥善之人照顧小公子。他不解,唐棣並不是嫉妒之人,他也不相信她會不善待這個孩子。
可是,唐棣卻拒絕了,她說大王親許王后,此子將來為太子,且大王又已經令她主持後宮。後宮和嫡子都在她的手中,權重則危,不利後宮。
嬴稷知道唐棣經常會令他刮目相看,可是此刻,他還是震驚了,甚至為她的心胸和氣量而自愧不如。在準備將這個孩子交給唐八子的時候,他是有過猶豫,有過猜忌的。畢竟,在先王的後宮,他見識過太多醜陋和爭奪。
然而,這個聰明的女子,在幾乎權傾後宮,乃至離後位僅一步之遙的時候,抵住了誘惑,選擇退後一步,得到了她自己想要的空間和位置。
他佩服她,更敬重她。但如此一來,他便只能求助於母親了。
嬴稷走進章臺宮廊下,兩邊宮女紛紛行禮。
這時候,廊下煎藥的宮女正熬好了藥,文狸迎出來,端了藥站起來屈一下膝道:“大王。”
嬴稷擺手道:“免禮,母后怎麼樣了?”
文狸道:“太后這些日子已經好多了。”
嬴稷接過藥碗,嚐了一下,放下,接過托盤道:“寡人給母后送進去吧。”
雲容打起簾子,嬴稷走進去,為羋月奉上藥:“母后,請用湯藥。”
羋月嫌惡地往後退了一下,擺了擺手拒絕道:“罷了,這些苦水,我都喝到不想喝了。”
嬴稷勸道:“良藥苦口,母后罷朝已經好幾個月了,若能早日病好,朝上才有主心骨。”
羋月拍了拍嬴稷的手,安慰道:“其實我並不是病了,只是想放縱一下自己的心境,放縱一下自己的脆弱罷了。”
嬴稷不解:“兒臣不懂,如今大爭之世,列國環伺,如行於虎狼群中,我們難道不應該隱藏自己的脆弱嗎?”
羋月輕籲一聲,淡淡道:“一張一弛乃文武之道,人又不是鐵打的,怎麼可能一直強撐著?只不過,母后有足夠自信,可以放縱自己的脆弱罷了。國之大事,在祀與徵,這兩件事,我心裡有數,其餘的內政,交樗裡子儘可。有些事情不必死死地攥在手裡,放一放,才是長久之道。”
嬴稷沉默片刻,才苦笑道:“母后執政,已入化境,兒臣……只怕還做不到。”
羋月不在意地勸道:“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學習和進步。”
嬴稷想了想,道:“兒臣聽說,母后要調白起回三晉的戰場。”
羋月道:“是啊。”
嬴稷斟酌一下字句道:“有人說,白起與三晉作戰,有些過頭,容易結下死仇……”
羋月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