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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越發細密,虛飄繚亂的,由最初細小的雪粒,變成輕盈若鵝毛,趕著趟兒似的凌空撲落下。
蕭煜捧著茶說道,“葉修不是要天下,即便他不壽夭命短,也不會,倒不是他沒本事,而是他不屑於。”
衛心玫半垂著頭,纖白的手指握住壺,靜靜地將水注入於杯中
蕭煜道,“我第一次見他,是混跡於年輕學子當中,聽他講醫道。他說世間事,大到治國,小到醫病,皆秉承三個步驟,斷,識,用。斷病需尋根,識藥如識人,用藥如用兵。他說君王最難的是識人,藥性有常,而人心叵測;他說醫者最難的是診斷,揚湯止沸,自不如釜底抽薪;凡此總總雖是艱難,但一切有為法,只要潛心鑽研,亦是有跡可循,所以斷病可以命中肯綮,識人可以洞察人心。”
蕭煜在暗夜裡笑了笑,“這些話原本也算尋常,可也不知何故,我當時便無比崇尚。或許我崇尚的不是他的話,而是他的人。他說有君臣四顧束手無策之時,他說有病入膏肓救無可救之症,他說名將有孤軍深入之險取,他說良醫有一葉知秋之警悟。他說,”蕭煜頓了一下,“一個好醫生,不惟學識,更要性情。”
蕭煜突然沉默住,沉默了好半晌,手中茶冷,他在幽暗的雪光中突然輕輕地問,“玫兒,你說什麼是性情?”
衛心玫正欲為他換茶的手一頓,輕聲道,“性情?”
這個問題,似乎突兀,又似乎闊大而茫然。衛心玫那個瞬間是茫然的,茫茫然如有人對心拷問,性情,你有麼?
蕭煜道,“他說,一切後天之病,皆可歸之於人的情志思維,生活習性,一切先天之病,皆可歸之於他父母的情志思維,生活習性。病從性情來,故而醫者要有情懷,病者更要有情懷,無情懷者無領悟,無領悟者無功成。所以這世上有不可醫之病,也有不可醫之人。玫兒,”蕭煜極其淺淡地說,“父皇便是不可醫之人。”
衛心玫將茶遞到他手上,喚道,“王爺。”
蕭煜接了茶,望著冉冉上飄的熱氣,輕嘆道,“我第二次見他,他在院子裡弄蘭花,手上全是水,腳下全是泥,他一笑如故和我打招呼,喚我燕王爺。我時常在想,”蕭煜望著鵝毛飛雪,微微地一笑,“他怎麼便知道我是王爺,他知道,怎麼便那麼若無其事呢?偏偏他那麼若無其事,我卻為何那麼開心愉快,不覺忤逆呢?他還在打了聲招呼後,把我撂在一旁等,他又繼續鼓弄了會兒他的蘭花。”
衛心玫嫣然笑語道,“不想王爺與葉先生,是如此相識。”
蕭煜道,“先生姿儀,天下仰慕,我其實也是仰慕的。他那個人,從裡到外,玉一般清澄無滓,泉一般不惹塵埃。你面對他,看他舉止,聽他說話,便如吃了人參果一般,每一個汗毛孔都清透舒服。你說他要垂涎天下,那當真不可能,他的情懷更闊大,天下太小了。”
衛心玫道,“那王爺因何說,他……”
蕭煜捏著杯口,望著白玉杯裡淺淺的茶湯,輕聲道,“我,只是有點不懂了。或許,是他看的太明白,他從來不是柔於決斷的人,從來也不懼於下猛藥。對他來說,無論如何的雲遮霧蓋,朝堂之爭到底也不過便是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罷了。”
衛心玫不再說話,她脈脈心疼地望著蕭煜,看著他的黯然失意,看著他的蒼白憔悴。
蕭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憐愛地撫了撫,喚道,“來。”
他張開臂彎,敞開懷抱。衛心玫柔情地偎了過去,抱住他。
他笑,用面頰蹭著她的額頭,柔聲道,“玫兒。”
衛心玫閉上眼,微笑著,一聲“王爺”如是夜雪落的呢喃。
蕭煜抱著她,靠在亭柱上,看著滿天飛雪,輕聲道,“葉修這個人,原本是可怕的。他出身寒微,賣身為奴做過孌童,可他硬是能從水洩不通的高遠府裡帶著洛歡逃了出來。後來病痛纏身,洛歡能習武練刀,他卻只能看看書,給他師父和洛歡縫衣做飯,可他有特別堅韌的心性,神不知鬼不覺鼓搗個暗器出來,戰之者死,天下無敵。他這個人,就是有把卑鄙無恥的事做成光明正大的本事,關於五弟那天下鼎沸的流言,在這個當口時機傳出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陰謀陷害,可偏偏人人都知道是假的,卻又人人都願意相信是真的,父皇何嘗不知道那是問心閣的計,可他偏就是不能不放在心上。葉修這次用了世上最毒的一劑藥,誅心,他們扳倒你爹是揚湯止沸,問心閣這才是釜底抽薪。”
衛心玫仰面望他,溫柔地抵著蕭煜的胸口,說道,“事情對王爺有利好,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