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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就是李百義。。。。。。
他說話很慢。我心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一種久違的危機像煙一樣擴散。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把那件事忘了,但它並沒有過去。我殺的人復活了,他要計算我的罪,我並不懼怕計算我的罪,我歡迎計算我的罪,我相信我的罪不會比他的罪重,我有罪性,我沒有罪行,我殺人是被逼的。我是在用我的法律行使我的權利。我殺人之前經過審判,可是我父親死時卻連審判都沒有。我靜靜凝視著來人,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可是他卻說,我叫陳佐松,是黃城縣管民政的副縣長。
我想起來了。他伸出手來跟我握手。
。。。。。。很奇怪,我竟產生一種失望的感覺。我以為那個時刻來臨了。我無數次地想像過這樣的畫面:一群警察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後我就自動伸出手,像許雲峰一樣鎮靜自若地被帶上警車。這是我經常在書上看到的情景。我認為這種場面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在我的經驗中,正義常常不是在正常的情形下出現的,我的知識也告訴我,正義常常在被迫害的非常情境裡出現,它會產生一種無法阻擋的迷人的悲劇感。
所以,當我出現在法庭上時,我計劃用幾個小時的時間慷慨陳詞,把我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公之於眾。我要告訴大家,我犯的是什麼罪,而別人犯的是什麼罪。如果他們也能認罪伏法,我願意從法庭直接押上囚車,執行槍決。我好像在等待這個時刻到來,甚至盼望它的來臨,因為這個秘密堵在我的心裡很多年了,我一個人已經無力承受這個沉重的秘密。白天,我拚命工作掙錢作慈善,夜裡,我思緒翻滾。我多麼想找一個親密的所在,向它訴說,向它認罪。我說不清這是要它來擔當我的罪,還是分享我的幸福。可是很多年過去,沒人來分享這個秘密。所以,我幾年來常會做同樣的夢,在夢中,我站在法庭慷慨陳詞,訴盡我心中的所有秘密。然後我就走向刑場,我會看到山坡,看到羊。可是我醒來,才知道一切並沒有發生,我多麼失望。醒來時,我的枕頭上已經溼了一片。
現在,這個人看來並不是要把我帶去我想去的地方。
陳佐松說,你救了人,黑嫂要謝謝您。
我沒說什麼。
他說,我不代表組織,所以我一個人闖進來,你不介意吧。
我說,不介意。
陳佐松站起來,在我的辦公室裡轉來轉去。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在我那張破沙發上坐了幾下,沙發太破了,海綿從裡面露出來。他用力顛了幾下,彈簧竟發出輕微的聲音。他望著我,說,有意思啊?還會發出聲音。他又顛了幾下,突然叫了一聲,彈簧從皮裡彈出來,颳了他的屁股。我叫老周趕緊帶他到醫療室上藥。
他撮著嘴對我說,今天我是來看你的,沒想到我倒要去上藥。今天我沒給你帶禮物來,那種東西沒用,等你腿好,我請你吃酒。
。。。。。。陳佐松的到來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半個月後,他又來了,用他的車載我到郊區一個野味酒家喝酒。
我不喝酒,就喝啤酒。陳佐松不勸酒,只顧自己喝。喝完了一瓶白酒,他開始說話了。他說,我觀察你好久了。
我沒吱聲。
你是個異人。他說,我今天不以副縣長名義和你吃酒。他總是把喝酒說成吃酒。他說,我們是朋友。從今天開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們是朋友。我告訴你,我活了幾十年,現在都四張了,看過多少事多少人,沒幾個明白人。但我看你是一個。
我說,我不明白。
陳佐松笑了,說,不,你最明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只告訴你一個人,因為你這個人信得過,我心中有數。昨天晚上,我拒絕了一個賄賂,總數是十萬元。你相信嗎?
我看著他,說,這很好。
陳佐松說,關鍵是我拒絕了它,應該很快樂才對,你不想幹的事,證明它是有危險的。但是我避開了危險,心中卻不快樂。你說,這是為什麼?
我問,為什麼問我?
陳佐松說,應該問你,你捐出那麼多錢,自己卻坐那樣的沙發。我們在為該不該拿錢煩惱的時候,你卻在往外送錢,所以你的意見是有參考價值的,我要問的是,你快樂嗎?
我說,是。
陳佐松看著我,說,你有什麼心事似的。
我說沒有。他喝了一口酒,說,老實說,我十年來沒有什麼朋友,只有同事,同事不是朋友,你瞭解這意思吧?我看到的事情不能讓我振奮,我是律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