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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意味深長的瞭然之光在眼底滑過,武皇后嘴角笑意擴大,再次抬眼看向敏之時,眼光溫柔如水,“何事,敏之只管道來。”
世襲國公
敏之硬著脖子,將心底的話一口氣道出,“侄兒求姨母,赦了武家兄長回長安。”才說完,背後額角即刻滲起一層細汗,偏又不敢去擦,只得任它凝結成珠,順著臉頰滑下。
“武承嗣?”武皇后慢慢站起身,捏了捏絛著金邊的寬袖,緩緩踱步走下座榻,“這可就奇怪了,”悠揚卻又帶著一點疑惑的話語,如冰絲纏繞進敏之的耳蝸,引得他只覺自己身處冰火兩重天,難受得緊,“這武承嗣,分明是你告了他的罪,讓他被貶西北絕域,怎麼今兒個,你倒替他求起這個情來了?”
武皇后的話清悅緩慢,一字一句落在敏之耳中,竟如暮鼓晨鐘敲得他心頭嗡嗡作響。
敏之一愣,許久也未從這震驚中回過神來,“是……是我……”
怎麼從未聽風若廷提過?敏之心底黯然想道,他牙關咬這麼緊,自己又跟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撞,這下可闖大禍了!
思緒才在心裡輾轉而過,武皇后踱步走至他身邊,眉眼笑如彎月,語氣卻是清冷如霜,“敏之,本宮這個做姨母的,可算著實偏袒你了。若不是為你,本宮豈會狠下這個心,將武氏後人送至那終年見不得陽光的地方?”
敏之聞言,頓時汗流浹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更多的是驚惶不安,“敏之當年年幼任性,不懂事,才會有此糊塗一舉……”
支吾了半天,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若不是一早便答應了風若廷,若不是今日見皇后主動提及,敏之真想就這樣放棄的喊道:算了,赦不赦免的您看心情吧!
然而話已道出,豈有收回或更改之理?敏之再惶遽也只能咬著牙僵著脖子繼續胡亂掰道,“少時行事到底偏拗了些,如今侄兒有意替姨母分擔煩憂,這武家兄長將來也是能派上大用場的,侄兒豈敢為了私仇而枉顧大事?”
武皇后繞著敏之走了一圈,反身至座榻上坐下,輕聲哼道,“你說逐便逐,你說赦便赦,賀蘭敏之,你把這帝皇意旨,當成了何物?”
敏之臉色刷地一白,迫於武皇后那無形且強大的壓力,他幾乎想要棄械投降——那武承嗣究竟能不能回來,也不是他能力範圍所能觸及的了。
武皇后鳳目靜靜直視著敏之發白的臉色半晌,等他終於頂不住張口欲言之際,才微然起笑道,“不過,此次你治水有功,皇上龍顏大悅之際你提出赦免請求,或者本宮還可以幫你勸言數句。”
敏之一聽,哪裡還有不同意的,連忙鞠身行禮,腰身彎成一道拱形,“謝姨母,謝皇后娘娘。”
“‘賀蘭’這個姓氏,到底偏外了些。”武皇后唇邊漾起一抹別有深度的笑容,道,“若是本宮賜姓‘武’,敏之可願意?”
“願意。”敏之身子依舊半鞠,不敢妄動,“能得‘武’姓,實屬敏之的榮耀。”依她之前所言,再加上這賜姓一舉,莫不是……
武皇后不再多言,只點了點頭,又說了些閒話後,便叫他退了下去。
等敏之退出棲鳳閣後,武皇后眼角的溫柔瞬間散去,淡冷的黑眸宛如大海般,微波盪漾。
且一次治水有方,還是令我無法盡信與你。雖試不出你的歸順之心到底有幾分,但這失憶後的性子,卻比從前容易掌握得多。
武皇后端起茶盅輕抿了一口,揭蓋之際遮住了眼底深光一閃而過。
當初將風若廷留下安置在你身邊,雖是一步險棋,卻是正巧碰在了對著上。你若真無心歸順,依著你對本宮的不諱之言,賜你死上十次也足夠了!
走出棲鳳閣後,敏之這才感覺腳下發軟,有些站立不穩。
咬牙在心底暗罵了幾句自己沒出息後,敏之扶著樑柱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吁出一口氣。
好容易撐著回到太尉府時,門口丫頭侍從早已站了許久,見敏之回來,忙紛紛鞠身行禮,“大公子回來了。”
敏之被眾人簇擁著走進大廳,這才見榮國夫人攙扶著兩個丫頭,巍巍顫顫起身朝敏之走來。
見敏之平安歸來,久日未見,榮國夫人不免又是兩行老淚縱橫,一手死死拽著敏之說了好半晌話,才在丫頭們的哄勸下回房歇息去了。敏之這才得知,不日前榮國夫人偶感風寒後,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就是宮裡皇后來人傳話,老夫人也是時去時不去的。
敏之想著依榮國夫人這般高齡,能撐至如今也著實不易,想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