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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剋制”的線縫在了皮下。

天氣很好,太陽像一個高瓦數的白熾燈,有誰知道這熒白色的光芒其實經過了千百億光年的長途跋涉,在它到達人類居住的這顆水藍色的星球時,它早已經是過去時了。這歷史的光輝,陳舊的明亮卻並沒有冷卻,反而以最適合的姿態給了萬物溫暖。

可見,愛和距離有關。太近了,烈焰焚身,皮肉會散發出焦灼的臭味;太遠了,天寒地凍,血液又會凝結出一粒粒陰冷的冰渣子。只是這其間的分寸卻實在難以把握,快樂和幸福似乎永遠降臨那麼一小下就迅速沉沒到現實的斤斤計較和權衡利弊的泥淖中了。就像《聖經·舊約》裡說的——“已有的事,後必再有;已行的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日光之下,並無新事。”虞璟喃喃自語,緩步步入離家不遠的小菜場。

地上的爛菜葉被踩成褐色的一灘,偶爾還有銀色的魚鱗在其間微微一閃。肉鋪的鐵鉤子上密密掛著血紅色的豬肉,案板上是紫紅的豬心,鼓脹脹的,膩滯的死去的肉體的氣息撲到虞璟臉上,溼糊糊的帶著血的味道,她逃也似地越過了肉鋪。然而毗鄰的就是水產鋪子,魚腥味撲鼻而來,賣魚人拿著尖刀正颳著鱗,那魚奮力撅著身體,混沌的白眼珠一翻一翻的。尖刀利落地滑開魚肚,撕拉開一道口子,粗短的手指擠進魚肚,扯出一堆紅紅黃黃的肚腸來。虞璟拔腳要離開,卻聽見買魚的中年婦女尖利的聲音,“什麼,這魚漲到六塊五一斤了,前天才四塊八的……”

賣魚的男人朝陰溝重重吐了一口唾沫,簡直擲地有聲了,“過兩天還要貴!什麼都要漲價!”又鬼祟地看看周圍,賣弄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北邊出事兒了,我家親戚住那邊,什麼流感病毒變異了,已經死了不少人了,那邊可是農產品養殖基地,市裡一半的蔬菜都從那邊來。聽說市委的領導也過去了,嘖嘖,真不怕死!”

一條鯽魚從紅色的塑膠盆裡撅出來,尾鰭撲騰出的水花直濺到賣魚人的臉上,男人登時大怒,揸開五指,將魚往案板上大力一摔,那魚肚皮翻了翻,不動了。

虞璟像被定住一樣,什麼聲音都遠去了,成了遙遠的絕響。母親臨終時候極瘦,下頷尖得幾乎成了三十度的銳角,整張臉像被吮吸過的光剩下核的橄欖,黃橄欖,僅餘下幾絲肉衣子。砧板上的死魚眼珠子外邊一圈青黑,中間是凝固的慘白,正譏誚地盯著她。

朝不保夕。這生命如此脆弱,什麼時候也許就死了,誰也保不準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來不及,害怕來不及,她並沒有比旁人更多的生命可以浪費。虞璟渾身打了個激靈,由腳板底升起的懼意直竄到心間,那看不見的縫線勒進心室裡,硬生生地勒進去。

哆哆嗦嗦地去摸手機,腳下就是腌臢的陰溝,汙濁的水裡漂著油花,在太陽下,竟然是瑰麗的七彩。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機械的女聲分明彬彬有禮,虞璟卻覺得那聲音正諷刺地朝她笑著。

她又固執地重撥,還是那句“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來往的人群紛紛看向這個神色悽惶的女生,她茫然地立在陽光下,臉上的表情像在哭。

手機突然響起來,虞璟激動地去看螢幕,卻是高樊。

“虞小姐,蘇書記這幾天和你聯絡過嗎?”高樊有些焦急地問道。

虞璟沉默了幾秒,“沒有。他是不是去了北區?”

“你的聲音怎麼了?”高樊聽出虞璟的聲音沙啞,越發驚疑。

虞璟答非所問,“他去了北區?”

“前幾天蘇書記和我還有市裡幾個領導一起去了北區,不過昨天我們都回來了,書記還要求留在那邊。今天發現和他聯絡不上,所以才打電話給你。”

“我想見他。你能不能送我過去?”虞璟聲音低啞。

高樊遲疑道,“那邊現在你應該也知道情況不太妙,你去會有風險的,書記知道了會怪罪我的。”

“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他。高主任不方便的話我會自己想辦法的。”虞璟堅持。

“虞小姐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吧。”高樊只得妥協。

虞璟怕他不認識,便報出了離家最近的一個標誌性建築,不料高樊卻反問道,“是不是在舊文聯宿舍那邊?”

“你怎麼知道?”

高樊輕咳了一聲,“那邊的路燈半個多月前是書記特地交待路燈管理處修繕安裝的。”

虞璟覺得神思恍惚起來,冬日的陽光溫煦而輕忽,像剛晾曬過的白色棉被罩在臉上一般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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