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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蕙本能地朝後退縮一下,怯怯地說:“你要什麼回報?”
“別怕,很簡單。我只要你戴著它,陪我跳一個舞。這本來是那天舞會上,我就該得到的。”
白蕙還怎能推辭呢?她溫柔地說:“你幫我把花冠戴上吧。”
西平輕輕地把花冠再次給白蕙戴好,然後走到那臺大留聲機前,開啟蓋子,放上一張唱片。
在音樂的前奏裡,西平一本正經地一躬到地,伸手邀請白蕙起舞。
白蕙也滿心欣悅地提裙曲膝,認真地接受了邀請。
他們在慢四步舒緩的節奏中,和諧地滑動。西平貼著白蕙的耳朵,輕輕說:“設計這花冠時,我就在盼著這一刻。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你沒來,我是多麼失望。”
白蕙抬眼看看西平,發現他那對深邃烏黑的眼睛竟突然變得暗淡了,眉頭也微微皺起,她只覺得自己的心抽搐一下,一陣刺痛。她也耳語般地輕聲說:“讓我道歉,行嗎?”
西平把白蕙摟得更緊了。白蕙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她的眼神那樣柔和。那雙如詩如夢的大眼睛裡充溢的溫情,清泉般地奔湧而出,流過西平那充滿焦渴期待的面龐,灌注入他的心田,象在給他無限的撫慰。
根據蘇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改編的舞曲,旋律優美而單純。在一遍又一遍的變奏中,兩個青年人忘情地相擁著跳舞,彷彿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別的存在。
夜已漸深。一彎新月懸掛在夏日高遠的天幕上。它那一點微弱的光對於喧囂的人寰,顯得那麼渺茫。丁家花園中那些枝葉繁茂的大樹,就足以把它完全遮住。此時此際的丁家花園是一片黑黝黝厚沉沉的陰影,彷彿沒有一個活物。
但是,就在這黑暗的世界裡,有一個孤獨的、幾乎被人們遺忘的靈魂,在跳踉,在奔突,發瘋似地穿行在這巨大花園的樹叢草徑之間。他早已被判定為一個瘋子。他的肉體早已被排除在正常人的生活之外。可悲的是他的靈魂並沒有死。他有時狂歌痴笑,有時痛哭流涕。他曾用小刀把自己刺得滿身鮮血淋漓,露出一副猙獰的兇相;但有時也能在鋼琴上奏出極其美妙的音樂,溫柔膽怯得象一隻孱弱的小貓。他的神智有時清醒,清醒得不亞於任何正常人。但更多的時候是混亂,天馬行空的幻想,莫名其妙的思路,偏執而頑固的念頭,常常透過他緊張得幾乎痙攣的面部肌肉顯示出來。好在平時他不和任何人接觸,除了看護著他、照顧他生活的老傭阿根。
今天,他已經在花園裡盤桓了幾個小時。那年邁的老傭人還以為他安靜地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呢。誰知他早已以瘋子特有的機智和靈敏,潛出了拘禁他的那幢小樓。
他有好幾天沒有能夠在早晨的窗簾後面窺見他心愛的人了。他忍受不了這份新的孤寂,他要用行動去找回屬於他的這份幸福。
竹茵,我一定要找至到你!
竹茵,你在哪裡?
多少年了?似乎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你終於回來了,我要你!
竹茵,那時你怎麼突然就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你回來了,卻不來看看我。是不愛我了?我要把心掏給你看,那滴血的心……
你為什麼不來看蝴蝶蘭,你連紫色的蝴蝶蘭都不喜歡了嗎?
剛才,是你的琴聲讓我找到了你,你在彈琴,彈我寫的那支曲子。你彈得多好!可那曲子不好,不好!我要給你另寫一首好的……
為什麼我朝你笑,你卻那麼驚慌,簡直象馬上要逃走!你不認識我了?
哦,我真該死,我把你嚇壞了,我該死!我該死!打!狠狠地打!
這個人是那麼瘦弱,那單薄的骨架幾乎撐不起—套舊西裝。但他的精力似乎無窮無盡,在花園裡不停地躥走,不停地用手打自己的耳光。走了那麼久,竟彷彿不感到一點疲累。
客廳裡雪亮的燈光再次吸引了他。這—次他躲在一個暗角,讓夜色隱蔽住自己,然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客廳裡的一切。細長的手指緊緊抓住那棵樹的枝杈,他全身的顫慄帶動得那枝杈也簌簌發抖。靈魂脫離了軀殼,他那木然無知的身體根本不知道已被露水打溼。
哦,竹茵,你沒有走。我知道,你不會撇下我的!
你終於還是認出我了。謝謝你,肯陪我跳一支舞,還戴著那麼漂亮的花冠。
竹茵,你沒有變,一絲一毫也沒變。我也沒變,你看,我還是那麼年輕、英俊。站在你身邊,和你共舞,我倆是多麼相配的一對!
竹茵,你以前叫我“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