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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工夫就能將印刷文字十分清晰地刻印在腦子裡。可是又過了好幾個星期,他才學會抄寫生字,而後才學會寫字。他早晨上學時,頭腦非常清醒,那些平時記得不深的字會和那些神奇的畫面斷斷續續地在眼前浮現。在其他方面,他能清楚地緊跟老師的講解,但是一到寫字的時候,腦子裡就只有那原始混沌的世界了。孩子們都是在本子上一行印好的字樣的下面歪歪扭扭地寫出一個個字母,而他在紙上所能完成的,只是些搖來晃去的矛尖。他就這麼反覆塗畫著,看不出也弄不明白字與字之間的區別。
“我會寫字了。”他心裡說。
後來,有一天,邁克斯·埃塞克從作業本上抬起頭,突然看到了他滿紙歪七扭八的線條。
“這哪是寫字啊?”他說。
他用自己的小髒手攥著鉛筆,在尤金的練習簿上寫了一大頁的生字給他看。
瞧著活生生的線條,這組成了整個語言的一筆一劃,多麼優美,從好朋友的筆下流瀉而出,他茅塞頓開。老師教了這麼久都未奏效,此刻一下子清晰了。他立刻抓過筆,一筆一劃地將全部字母都寫了出來。而且寫得比好朋友還要漂亮、還要秀氣。接著,他翻過一頁,在嗓子裡歡呼了一聲,信手又寫了一頁,又是一頁……兩個孩子對視了一會,彷彿在他們中間出現了奇蹟,以後這件事就再也沒提起過了。
“這回是寫字了。”邁克斯說。但是,兩個小傢伙把這奇蹟一直埋藏著,對誰也沒說。
後來的日子裡,每當尤金想起這次經歷,都會有那種門扇洞開,潮水洶湧,令他躲閃不及的體驗。很快,這種感覺又出現了一次。那時他還是個矮個子,只比地面高不了多少。很多事情,他看到了只能擔驚受怕地藏在心裡,生怕說出來會遭人笑話。春天的一個星期六,他和邁克斯走過中央大街,在一個大坑前停下來。幾個市政工人正在修理下水管道。這個大土坑很深,沒過了工人的頭頂。他們彎著腰幹活,背後的洞壁上有一道很寬的裂縫,像是一扇窗戶,通到深深的地下通道里去。兩個孩子在一旁看著,忽然緊緊地揪住對方。一條巨蛇挺著扁頭滑動出來,從這兒經過,後面拖著一人粗的花鱗身軀。這條長長的巨蛇慢慢向土洞的深處蠕動過去,在毫不知情的工人們的背後消失不見了。兩個孩子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走開。他們事後多次悄聲地回憶過這次經歷,卻沒敢向任何人吐露。
這時的他已經完全適應學校的學習生活了。每天早上,他和哥哥們塞下早飯,吞下滾燙的咖啡,踩著催人的最後一遍鈴聲衝出門去,手裡還攥著一紙袋熱烘烘的吃食,袋子上已經是油漬點點,*食慾。他跟在哥哥們後面奔跑,興奮得好像心就在喉嚨眼裡怦怦直跳。跑到中央大街靠山腳的空地上時已經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只聽得學校的鐘聲正慢慢停息,他們只有趕在鐘聲徹底停下來之前沿著山坡快跑幾步趕上去。
《天使望故鄉》 第八節(5)
本總是皺著眉頭,從後面戳他的脊背,弄得他直叫,只好一路不停地跑上山頂。剛好趕上班裡唱早歌的最後一段:
——多麼快樂,多麼快樂,多麼快樂,
多麼快樂,生活就像一場夢。
如果是在秋天白霜覆蓋的早晨,就唱:
親愛的老爺、太太們,
山頂上新的一天已經開始。
要不然,就唱西風南風競賽歌,或是磨坊主之歌:
我誰也不羨慕,我不,
也不要別人羨慕我。
他學得很輕鬆,掌握得很快,拼寫也毫無問題。在數字上也得心應手。但他最不喜歡畫畫這門課,儘管一盒盒的蠟筆和顏料讓他興奮無比。有時候,他們走進樹林,出來時手裡就拿著花朵和綠葉的標本、火紅的楓葉、深棕色的松球、棕色的橡樹葉。他們畫畫就是畫這些東西。如果是在春天,就畫盛開的櫻花,或者是一枚鬱金香。每當坐在那個他一生中第一個威嚴的胖胖的女教師面前,他就怕自己做出什麼下流的或是不禮貌的事情來。
同班的孩子大都不夠安分。幾個男孩子常出些怪點子,搞惡作劇,或者朝女孩們說些髒話。更有些調皮膽大的,動不動就想開溜,“老師,我要上廁所行嗎?”一旦得到允許,他們立刻跑到廁所裡去,嘻嘻哈哈,胡侃亂鬨一陣。
尤金從來不敢提出這樣的要求,他覺得向老師說出自己身上小東西的秘密,是很醜的事。
有一次上課的時候,他肚子痛得厲害,可就是不願張口說,結果“哇”地一下全吐了出來,還得用兩手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