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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我納悶她如何能穿過亂刀到我桌前來?我看看那邊的老者,他依然舉杯在飲,模樣冷淡不羈。我不說話,點點頭,便起身默默跟著神仙般的女眷。 我在花錢方面能省則省,說話也一樣。 我倆穿過那些瘋鬥著的漢子——其實容易:“六合幫”的刀手自顧無暇,管不到旁人,倒是單刀的四名漢子見我倆過去,謙謹地閃開一條縫,接著那條縫合攏,身後刀聲又急。 我坐到老者對面,沉默不語。 他抬起眼,似乎對我穿越刀陣的身手頗為欣賞,哈哈一笑: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他說,“老弟,果然來得痛快!” 他衝我一舉杯。 他的目光如鉤,似乎能刺入人內心。我照例木訥無表情,但身上卻有些熱乎乎,像陡然捏著鼻子給灌入了兩斤老酒。他的豪邁有一種無形的感染力,何況他念的是我最喜歡的李太白的詩。我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個,誰會相信一個窮捕頭迷戀李太白呢?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於是喃喃道。 我樣子愁眉苦臉,一點歡樂的調子都沒有,但老者卻聽得喜歡! “好詩,好酒!”他笑道。 我跟他一杯接一杯,轉眼便喝了七、八巡。神仙女眷笑吟吟地不停替我們斟酒。喝得太快,我頭有些暈了。 這時身後連連發出慘叫,“六合幫”的刀手被砍翻幾個,餘下的也被逼到屋角——不用回頭,我也能聽得出。 所以我不回頭,繼續攥著酒杯——杯中卻空了。 老者的杯中也空,神仙女眷晃晃酒觚,示意我們已將酒喝盡。 屋角又發出嗥叫,好像牛羊被宰。 老者大笑:“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店家,拿酒來!” 隨著老者長笑,身旁一陣冷風颳起—— 我們桌旁忽然多了一個陰森森的中年人,抱著一罈酒。 “想喝酒,可有銀兩?”中年人說。 中年人一現身,老者和神仙女眷笑意漸消,氣氛也頓時凝重了! “若無銀兩,又如何?”神仙女眷問。 “喝一口,換一條命!”中年人冷冷道。 我肯定已經喝多了——因為我昏頭脹腦間,根本沒聽明白他們的問答,只隱隱聽到沒有銀兩?噢,酒真是好東西,它能使人變得不是自己,能使窮光蛋覺得變成闊人,使捕快覺得變成強盜!我那時變成了什麼?也許只是個醉漢—— “他媽的,不就是銀子嗎,”我一手攥著酒杯,另一手重重地一拍,罵道,“老子有!” 接著我生氣地一拽腰間包袱,掏出我的全部財產,十幾兩銀子,拍在桌上—— “拿酒來!”我喝道。 老者和女眷饒有興趣,看著我發作。 似乎我在做著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其實,平時若說天下有一個最無趣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中年人盯著我,似乎並不覺得我有趣。 他手一傾,酒水激射,竟凝成一把酒劍,直刺我面門。 酒如此這般從壇中飛出,先前竟毫無徵兆。 沒有人知道,被它刺中的後果。 我也不知道—— 因為它根本就沒有碰著我。 我本能地手一翻,刀已出鞘,刀光一抄,竟將那道酒水穩穩截斷、接下。 中年人臉色一變,手從壇後伸出,掌中多了一柄碧熒短刀,青晃晃地刺向我胸膛。 他大概很想知道我被刺中的樣子。 他不可能知道—— 因為刀尚未接近我身體,便停住了。  
黑暗的心(3)
因為在他的腹中,已多了一把刀,我的刀! 他驚訝地往下看,像不相信我怎麼能這樣快? 我當然不會讓他多看,他剛低下頭,我的刀已回鞘——我這人不愛拔刀,拔完了就趕緊插回去。 “嘭”,酒罈落地碎開。 掌聲,是神仙女眷在快活地拍手,她似乎覺得這很好玩。 “好俊的刀法!”她說。 老者也微微一笑,盯著我。 “抽刀斷水,”他說,“老弟果然不凡!” ——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刀法中的精髓。 ——而我醉得稀裡糊塗,還不知道替他殺掉的是什麼人。 (二) 半個月後,風雪茫茫,我獨自騎著瘦馬,踏上了返京路。 天地銀白一片,我的心也枯寥寂滅。 我回到家鄉,趕上了給老母捧湯端藥,一直陪著她。老母臨終前拉著我的手,“兒啊,你還沒有讓娘抱上孫子啊……” 我默默流淚——我沒能讓她享上福,連這個心願也讓她滿足不了。 誰家的女兒會看上一個窮捕頭呢?再說我也不願湊合。我眼睜睜地看著老母嚥氣。 葬了老母,我對家鄉已別無留戀。我帶回的微薄銀兩已花光,還欠了一些債。我把兩間老屋賣了,打發了債主們。我身上除了官府配發的腰刀,就剩二十斤烙餅。我準備靠這二十斤乾糧趕回京城,重新做捕頭,領那份俸銀。 真冷啊,我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