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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粉紅色的小花瓣靜靜地飄到我的眼前,俏皮地打了個旋,而後落到我張開的手心裡。而不遠處,幾株海棠傲然而立,滿樹的海棠花怒放著,純白如雪,粉紅如霞,緋色似火。空氣中下著花瓣雨,真正是落英繽紛。微風輕撫著我的臉龐,帶著甘甜的芬芳。
子桓從後面擁住我,在我的耳畔輕輕言道,“這海棠是我從太平谷移來的,剛剛栽到園子裡的時候,想是水土不宜,許久都不曾見它們抽新芽。大家都以為它們活不成了,誰知幾日前的一個早晨,所有的枝頭都在一夜之間長出了花蕾,現在又在今日全都盛開了。都說枯木亦能逢春,想這海棠,亦是為你的痊癒而開放的吧。”
我久久地望著子桓,心中五味陳咋。這滿樹怒放的海棠花,不知傾注了他多少心血。
子桓見我不說話,微微勾起唇角,“怎的不說話了?莫非如今日日相見,亦會相思苦短?”
“是啊,相思入骨,綿延無絕。”我微笑,將後腦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靜靜地體味著這一刻的感動。我輕輕地閉上眼,任憑他俊逸的面龐越來越向我靠近,直到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心跳開始加速。
“孃親!”海棠樹下,叡兒踉踉蹌蹌地頂著紛紛揚揚的花瓣雨跑了過來。我與子桓默契地拉開距離,叡兒抱著我的雙腿,軟軟地說著,“叡兒好想念孃親,孃親不要再生病了好不好?”那明亮的眼睛似是汪了一泓清水,讓人泛起憐愛。想來這些日子,我一直沉浸在失去東鄉的痛苦之中,病不離身,都沒有去看過他呢。
想到這裡,我眼中一熱,趕緊低頭抱起叡兒,“孃親答應你。”
叡兒聞言開心地抱著我的脖子,“叡兒想聽孃親講故事!”
“好。”
“叡兒想吃彩色的點心。”
“好”
“叡兒想隨爹爹孃親出去玩。”
“好。”
“叡兒想……”
“好,好,孃親都答應你……”
我帶著叡兒玩了好一陣子,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才和子桓親自把叡兒送了回去。卞夫人見我身體有了起色,也是欣慰,然而眼中依舊是難掩哀慼憐惜之色。
我們回去的時候,得知為我診治的那個姓李的醫官已經等候了多時。於是子桓便吩咐了初冉先送我回去,自己則去了書房。
在我纏綿病榻的這段時間裡,除了子桓之外,最擔心的人就是幼嬋了。她本來身子就單薄,再加上這些天跟著我傷心著急,我前腳一好起來,她後腳就病倒了。我在回房之前又去看了看幼嬋,見她已經無礙,這才放心地回了屋子休息。
白日裡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現在歇下,疲乏之感便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我飲盡了初冉端來的茶,無意中發覺這丫頭此時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似乎是精神恍惚,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是身子不爽了?”我問道。
初冉似是嚇了一跳,抬頭看著我,眼睛猶豫閃躲,欲言又止,最後強擠出一絲笑容,“多謝夫人體恤,初冉沒事,沒事……”
我見她如此,也不想再勉強,便囑咐了幾句,讓她早些回去休息。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雖是身體疲乏,卻難以入眠。見外面已經起了風,初冉又被我打發了回去,便臨時起意,拿了件子桓的外袍給他送過去。剛剛走到書房的門口,手指還未觸到那扇門,便聽到子桓低低的聲音,隱隱帶了一絲顫抖。
“這怎麼可能,那青囊之毒分明已經治癒,又怎會,怎會害了東鄉……”
我彷彿被人拋入了冷水之中,頓覺全身徹骨冰寒。
“公子若不信,大可以再找其他醫官檢驗。屬下不敢欺瞞公子,胎兒產下之時確是全身青紫奄奄一息,公子,公子也是親眼所見……屬下聽聞那青囊之毒乃是華佗在制煉麻沸散之時無意中發覺而記於卷中,想是與那麻藥一般,潛入骨血,讓人無法察覺……”
“那毒素可否根治?我與宓兒,可還有無生育可能?”
那醫官沒有回答,許久,一聲悲嘆黯然傳入我的耳朵。
那一聲悲嘆,寒透了我的心,讓我從頭頂冷到腳尖,不斷打著寒戰。我想痛哭出聲,直直癱倒在地哭絕了氣去,卻發覺自己此時卻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如遊魂一般回了屋子,木然地躺到床上用衾被將自己的頭矇住,忍不住淚水漣漣。
原來是我害了東鄉,是我害了我的東鄉……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屋門被輕輕推開,而後是子桓略顯沉重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