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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雁飛放下滿頭青絲,撫著這如同長緞的秀髮,任它一洩如瀑,光可鑑人,長几委地。她取過掐白金絲的象牙明玉梳,一下下地理著長髮,梳齒在髮絲上流動,如魚行於水中般輕靈。粉色真珠綴就的鳳頭簪將插入發中的那一刻,她突然止住了,不,不必了,她自言自語道:“他說過,我這個樣子最好看。”於是她站了起來,窗處的殺聲越來越分明,宮女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個個面色蒼白,贏雁飛笑笑道:“你們走吧,這裡不需人伺侯了。”宮女們如受驚的小鳥般飛得不見了。贏雁飛卻又有些寂然,她想到曾有人在更為險惡時守在她的身邊。
魯成仲攔在門洞之中,他與身後的僅餘的百人組成一道血肉的城牆,一排一排的兵士衝上去,一排排的倒下,李興親自帶人衝向他們,已被血肉磨鈍了的兵刃在空中交響,李興在如此之近的地方看到了魯成仲的笑意,那是一種再無所求的笑意。他突然醒悟,雲行天已經去了,雲行天已經往奉英宮去了。不,不可以,李興終於衝過了人牆,但只有十多名兵士跟在他的身後,人牆又合攏了,李興猶豫了一下,終於率身後的幾人向奉英宮奔去。
贏雁飛站在窗前,喃喃道:“你還要我等你多久呢?”她順手從窗邊摘下一朵牡丹花,鬆鬆的插在鬢邊,口裡哼起了忘卻好久的小調,那些在記事前就從乳母從聽來的小調,拾起扔在錦榻上的書冊,施施然地走出了偏殿。她來到了正殿之上,走上一級級臺階,終於坐在了御座之中,她滿意地一笑,翻開方才看到的一頁。
“碰!”一聲悶響,接著就是幾人的慘叫,十多人闖進了正殿,贏雁飛沒有抬頭,她甚至沒有動一下眼皮,而只是又翻開一頁。隨後追來的人也闖了進來,兩邊的人混戰在一起。雲行天的長矛上已積滿了幹掉的血垢,但這已無關緊要,他的長矛拉開的圈子裡,一具具殘肢斷骸堆了起來,而沒有一個活人可以站立。呼喝,慘叫,鏗鏘,這是最後的決戰!站著的人越來越少了,只餘下五個人時,殿中突然安靜了下來。雲行天傲然挺起長矛,指向李興,李興看了看兩側計程車卒,他們不能幫上什麼忙。李興抬起雙眼,對上那雙被戰意燃燒的瘋狂而又顯的分處冷漠的眼睛,那雙雄視天下的眼睛,他無法冷靜的與之對視,他知道,自已已經輸掉了這一戰。但無論如何,還是要戰。李興使出全身的力量揮出手上的槍,與長矛相觸的那一刻,槍脫手而飛,李興倒地,雲行天的長矛將要刺入李興的胸口之時,援兵向大殿奔來,他們見此情景,大駭,雲行天與贏雁飛之間只隔五步,這五步之內再無他人。一個執弓搭箭向雲行天射去。雲行天略偏身軀,手中長矛離了李興胸口數寸,箭從他身側掠過,兵士們發出一聲駭叫,那箭向著贏雁飛直飛而去!!!!!!!
這一刻李興呆住,兵士們只來得及驚叫,而云行天卻縱身躍起,長矛飛出,擊中了箭尾,略略使箭的去向偏了一偏,而此時,他身在半空,全身毫無防範,兵士們幾乎是出自本能的將手中的長槍一齊刺進了雲行天的身軀!
贏雁飛瞪大了眼睛,猛然站起,箭從她的鬢邊掠過,穿過那朵牡丹花,“奪”地釘在了身後的寶座背上,箭柄劇顫,而她全然沒有在意。雲行天在空中發出一聲痛嘯,大篷的鮮血從他胸腹間飛濺而出,血珠如雨簌簌落下,滴在她豔紅的嫁衣上,也滴在了她粉白的面頰上。贏雁飛注視著雲行天在空中滾動,掙扎,落下。她手中的書無知覺地滑落在腳上,她的手握成拳置於嘴旁,她似乎想大叫,卻終於沒能叫出來。她的眼睛裡有些什麼東西凝結了,然後又破碎了,然後是空洞洞的,虛茫茫的一片。雲行天終於落了下來,他踉蹌了一下,卻奇異的站住了,原來穿過他身體的三支長槍以恰到好處的方向支住了他的身軀。他緊緊閉住的嘴角上泌出一絲自嘲似的苦笑。在那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在那千分之一念,萬分之一霎的一剎那,他想過了什麼?或是什麼都來不及想?
那個時侯,人世間的一切都已淡忘,所有的情仇恩怨,所有的悲歡喜樂,所有的王圖霸業,所有的驕傲,所有的責任,什麼都不復存在。在那一刻,只有心頭那麼一點靈光,指引著他去做他最想做的事。他只是一個男人,看到自已所愛的女人處在危險當中,再也沒有其它。過去這些年來,以及將來的無窮歲月,或會在他們之間的阻隔,偽飾,冷漠,傷害,再也不復存在。這世上億兆人都消失無蹤,只有兩個人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雲行天撥出腹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