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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紋在外間的炕上聽著裡頭傳來的琴聲,她從未聽過這般淒厲燥狂的琴聲,與贏雁飛向來所奏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她終於忍不住衝了進去。“小姐,小姐。停下停下,你已經彈了一夜了,不能再彈下去了。”朱紋衝進內室,抓住了贏雁飛的雙手,蔥玉似的十指上佈滿了道道血痕,一滴一滴殷紅的血落在了琴絃上,朱紋顫抖著哭了起來,把那具瑤琴一把摔開,到外間端了一盆溫水來,把贏雁飛的手放進去,然後用手巾拭乾了,取過布條纏在十指上,贏雁飛呆坐著不動,任由她擺佈。朱紋終於把她指上的傷口包好了,她拭了拭眼淚道:“小姐,我不明白……你是喜歡項王的,不是嗎?你為什麼要反他?”
“是我要反他麼?”贏雁飛木然道:“不是,是他自已的手下要反他,我只是幫著收拾一下殘局而已。”“可小姐,若是沒人能收拾得了殘局,或者他們就不會反?”贏雁飛搖頭笑道:“善後的人總會有的。”朱紋依舊固執的問道:“我就是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反項王?這對小姐又有什麼好處,當皇后和當太后,又有什麼分別?”
“我告訴你,皇后和太后有什麼分別。”贏雁飛的聲音冷若冰霜,“皇后可以廢,可以立,可以立了又廢,廢了又立。但太后不一樣,太后不論做出什麼事,皇帝都不敢動她,就是心裡恨死了她,也只有恭恭敬敬的份。皇后要與諸妃爭寵,要為兒子的位子耗心盡力,但太后不必,太后跟前只有討好賣乖的人。皇后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守活寡,太后是名正言順的守寡。這就是分別!”
朱紋從沒聽贏雁飛說進這種話,一時有些驚呆了,抬起頭看著她,贏雁飛的眼中閃著從未有過的光,問道:“你是我家的家養丫頭,你應知曉我家出過多少后妃吧?”朱紋想了想道:“有十六位姑奶奶是進了宮的。”贏雁飛點頭道:“那裡面活過五十歲的只有五個,而其中有三個,就是在四十歲前當上了太后的!後宮,那是什麼地方,那是天下第一險惡的所在。”這聲音如此陰鬱,彷彿宮庭中無數怨女的魂靈在四下裡遊蕩,朱紋渾身汗毛一乍。贏雁飛接著道:“以色事君,色馳寵衰,雲行天至少還有三十年的時光去享用全中洲的美女,而我只有一天天的老去,就是現在他的身邊也有著不輸於我的美女。”
朱紋插嘴道:“就是那個黃頭髮的蠻族美人麼?我不明白小姐那時為何要把她送給項王?”贏雁飛笑笑道:“傻丫頭,雲行天那時是在試探我呀,我又怎能不自高一下身價,那個蠻族格格是我送到雲行天帳中去的,她一生一世就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朱紋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可我覺得,我覺得,項王他並不單是喜歡你的美貌。”“是麼?”贏雁飛譏誚的笑道:“那他喜歡我什麼?喜歡我見識不凡,聰明過人,善解人意?或是有一點吧。不過朱紋呀,女人的美貌是皮,其它的什麼都是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男人看女人,和我們女人看衣服差不多,自然是鮮豔新式的好。眼下他看我順眼,那就什麼都好,可是過上三五年,若是他另有所愛,你可知我的身份,是何其危險?殷兒當過幸朝的皇帝,這是多麼容易叫人抓住的把柄,一個意圖復辟前朝的帽子一生一世的懸在我們的頭上,有朝一日扣實了,我和殷兒就全完了。我若不是皇后,那也罷了,我若不能給雲行天生下兒子,那又罷了,若是我有了兒子,別的嬪妃得寵有子,她們會千方百計的把我拉下來,她們能用盡各等陰毒的伎倆,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我要一一小心的應付,謹小微慎,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我或許要過二十年!”
朱紋道:“難道以小姐的才智,會怕那些宮裡的勾心鬥角嗎?”
“怕,自是不怕的。”贏雁飛悠然道:“若是楊放他們不叛,我原也準備著過這樣的日子了,這世上能讓我怕的女人,我還沒遇見過。可是楊放他們反了雲行天,他們給了我一個機會,我為什麼不抓緊?我情願把我的心力用在爭奪天下上面,不願耗在後宮的傾軋上頭,情願死於銳矢利刃,不願死於白綾鴆酒!我不會後悔的,若是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子做。”
“太后,有緊急軍情到……”贏雁飛速對朱紋道:“快,去拿來我看。”
書簡捏在贏雁飛的手上,上面寫道“鐵風軍逃竄甚速,我等未能追及,現該軍已至雁脊關,雁脊關守將迎之而入。此關堅固高峻,易守難攻,求援,盼速。”贏雁飛長長的嘆了口氣,她的手一用力,血就滲過了布條,濡在了紙上,彷彿是那些字跡中生出的血色,越暈越遠。贏雁飛喃喃自語道:“中洲的血,還沒有流夠呀。”
第十三回 也不過是從頭再來
魯成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