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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稍坐,奴婢去張羅。”說罷便去準備了。
過了不久,準備停當,我讓胤祥在貴妃榻上躺好,用手解開他的辮子。滿州人對這辮子是極為重視的,當初為了這根辮子,殺了多少人。胤祥的辮子又粗又長,烏黑油亮,直直地垂到腰下,辮梢用紅繩綁了。不知用的什麼扣,竟是意外地難解。我費了好半天的勁兒也沒解開,他等煩了,索性拉斷了。忽然,我的腦子裡閃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不知這頭繩是哪個姬妾綁的,竟這般費心,想是打算這樣緊緊地拴住他;她若知道現在因另一個女人解不開而拉斷了,是否會傷心呢?
我將他的頭髮抖開,青絲瀑布一般地垂下。他有一頭極好的頭髮,如果放到現代,恐怕很多愛美的女生都要眼紅妒忌:髮絲很粗,卻不硬,彈性很好,且有光澤,只是下面沒有精心打理,有些分叉,想想這麼長的頭髮不分叉才怪呢。
我用溫水打溼了他的頭髮,先用梳子輕輕梳通了,用皂豆在髮絲上輕輕揉搓,然後衝淨,反覆幾次,又取了按摩汁在他的頭上按摩起來。髮根有些油,想必也不是新洗的,隱約間有輕輕的汗味,卻不覺討厭。我的十指在他的髮間穿梭,或壓或按或揉,手法已經很老道了。他開始還同我說話,後來漸漸沒了聲息,專心享受起來。
我洗得格外用心,竟比給德妃洗還久,想想欠他太多人情,就算作報答吧。
“燻的什麼香?”忽然他緩緩開口,眼睛卻沒有睜開。
“松香。”我輕聲回答。他嗯了一聲,又安靜了。
我手上按摩,目光卻不經意地滑到了他的臉上。他有一張好看的面孔,略顯清瘦,已經顯出稜角,不似十四還帶著嬰兒肥,線條卻很柔和,和他四哥的完全不同;眉毛生得很漂亮,特別是睫毛,濃密纖長,甚至自然地微微上翹,正微微地顫動,看得我都不禁妒忌起來。此時,他完全放鬆,好像摘掉了面具一般,又如同一個新生的嬰兒。聽別的宮女說他向來溫文有理,只有在德妃面前才表現得像個孩子,多半還是為了哄德妃開心。我卻不信,自打第一次見到他,他便是戲謔甚至有些無賴的。可現在看他,什麼都沒有,就如一張白紙。
他忽然睜開眼,目光對上我的。我一驚,臉刷地紅了,連忙將目光瞟向別處,手也因為緊張加重了力道。我不敢看他,卻能感覺出他在看我。不久,他又閉上了眼,我繃緊的神經才放鬆下來。過了一會,我用調好的糊糊塗在他的頭髮上,用熱麻布敷上,又隔著麻布輕輕按了一會,便停了手。
我閒了下來,轉頭瞧見正在撫琴的晴兒,忽然一時技癢——進宮後便沒有再碰過琴了——便打發晴兒出去,收起她的古箏,取下古琴放在架子上。
我偏愛蕭瑟、古樸的樂器,比如古琴、比如簫,比如壎。雖然古箏、笛子悠揚動聽,但我卻以為古琴、簫的聲音更接近自然,在那絲絲的嗚咽和顫動中,彷彿能感受到演奏者心靈上的起伏和天地間自然和諧的音律;而壎,是風的哭聲,如泣如訴,講述著千百年不為人知的悲傷。
我緩緩地撥動琴絃,感受著指尖傳達過來的顫動,那略帶沙啞喑嗚的聲音彷彿不是從耳朵,而是隨著空氣從周身的毛孔中滲入肌膚的,我已然沉浸其中了。良久回過神,發現自己演奏的竟然是《漢宮秋》。
最後一個音符的綿延還未墜地,暖閣的門忽然輕輕開了,晴兒引著一個人進來。我一看,不由全身的神經又繃緊了——是四爺胤禛。我連忙要起身請安。他卻看了看正懶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的胤祥,示意我不要動,然後緩緩地轉身,輕輕出去,關上了門。
空氣裡瀰漫著清新的松香,我的指尖還殘留著琴絃的餘波和胤祥髮間的滑膩。忽然想起愛情匱乏的現代人感懷古代的愛情,很流行“畫眉之樂”“長髮綰君心”這樣的說法,當時覺得不以為然,現在卻忽然覺得果然雅緻而溫馨。一個女人,能被她所愛的男子托起面頰,輕描曼畫,然後用最溫柔的目光欣賞、讚歎應該是幸福的吧;而當那個男子的手指輕柔地在她的髮間穿梭,觸動的定不只是那一縷縷的青絲,更多的是她的心。,那時,她的心一定在顫動,如同方才琴絃的顫動,帶著幸福的酸澀…�恢�夷懿荒艿玫秸庋�男腋!!?br/》然而,今天不是他挽起我的長髮,而是我的指尖在他的髮間遊走,他的心可也會隨之震顫?我忽然自嘲地笑了:自己什麼時候如此風月傷情了?
他在榻上沉靜地睡著,我趴在桌子上安靜地守著,外頭的陽光漸強,斜斜地穿進來照在身上,暖暖地。我有些希望時光就此停止,永遠沉靜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