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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適之眉頭緊鎖道:“陛下,臣今日所言可不是小事啊,若是安祿山果真是欺瞞朝廷冒領軍功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玄宗有些動了真怒了,喝道:“李愛卿,朕都說了,席建侯回來都說了事實了,你為何還要死咬住不放?難道席建侯還會騙朕不成?”
李適之撩起官袍下襬,噗通跪下高聲道:“陛下,今日既然事已至此,臣便不得不將心中之言盡數說出來了。臣知道席建侯奉旨去范陽巡察之事,但臣不得不說,席建侯所言不足為憑。”
玄宗怒道:“混賬,席建侯乃黜陟使,專司巡查勘核之事,他的話如何不足為憑?”
李適之道:“他人倒也罷了,但席建侯的話絕不能信,因為據臣所知,席建侯和安祿山之間的關係不明不白,臣正在查勘此事,在弄清楚之前,席建侯的話不能作為憑據。”
“什麼?”玄宗失聲叫道。“你此言是何意?”
“陛下,據臣所知,安祿山屢次進京,攜帶禮金百萬,賄賂京中官員,這席建侯便是其中之一。而且臣有線索,朝中某重臣也透過席建侯收受安祿山鉅額賄賂。陛下明鑑,臣獲悉此事之後,還能信席建侯所言麼?總之,此事查明之前,臣絕不會信席建侯之言,也不會給安祿山批什麼錢糧物資。陛下若是硬要臣照辦的話,革了臣的職便是。”
大殿上下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耳邊像是滾了一陣驚雷,炸聾了耳朵,炸蒙了腦袋,他們一個個呆呆的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適之今天像是條發了瘋的狗一般根本毫無顧忌,殿上起碼一小半人受過安祿山的恩惠,安祿山出手豪闊,每次進京都會給京官們帶禮物,這一點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此事說起來是個小事,放在以往,這種事根本都懶得有人理。地方官員進京帶禮物給京城官員這都是官場的潛規則,根本不足為奇。但自從韋堅和皇甫惟明因為一場會面而導致雙雙身死之後,這些事便一下子敏感起來。此事之後,安祿山二月進京時已經沒有準備任何的禮物給京中官員,便是怕惹來麻煩,可今天李適之將這些事情全部抖落了出來,則必有一番波瀾了。
更何況,李適之還指桑罵槐的牽扯出了一個人,他口中的那位透過席建侯收受安祿山鉅額賄賂的‘朝中重臣’是誰,一點也不難猜。
稍有資格的官員,或者對官員背。景稍有鑽研的人都知道,黜陟使席建侯是李林甫的門生,本在洛陽某縣當縣令,近年來得李林甫提挈保舉,一路進京進了刑部,最近當上的黜陟使也是李林甫的保舉。李適之口中的朝中重臣是誰便不用多說了。
很多人這才豁然明白,什麼安祿山冒領軍功,什麼席建侯收受賄賂云云都不是李適之今天要做的事情,李適之今天是吃錯了藥,要和李林甫正面交鋒了。
驚懼歸驚懼,所有人心中閃過一句話:“李適之怕是瘋了。”
玄宗根本沒料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本想和稀泥,沒料到李適之反而抖落出另外的猛料來。事到如今,玄宗也很想知道安祿山和京官們之間到底有什麼勾連,這個席建侯是否如李適之所言是受了安祿山的賄賂而矇蔽自己;席建侯背後的那位朝廷重臣究竟是誰?和安祿山之間又有著什麼樣的勾連。
“李適之,把話說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朝中官員都得了安祿山的好處,跟他勾結在一起欺騙朝廷不成?你口中所言的那位朝中重臣又是誰?既然你今日說了出來,便不該這麼遮遮掩掩。”
“陛下,臣不是遮遮掩掩,臣只是顧全大局罷了,臣要是當堂說出來,怕是會引起滔天波瀾。況且臣尚在取證之中,我若打草驚蛇,怕是難以取得真憑實據了。”
玄宗尚未說話,李林甫朗聲道:“啟奏陛下,老臣知道李左相說的人是誰。席建侯是老臣推薦之人,也是老臣故交,李左相之意無非是說老臣收了安祿山的賄賂,和安祿山勾結罷了。”
群臣伸著脖子嚥著吐沫,屏氣凝神的看著兩位左右丞相,心中均想:這一下可真的麻煩了,相國自己出頭招人,怕是要面對面的對質了。左右丞相當殿翻臉,在大唐還是第一遭,陛下心裡定是惱怒的很。接下來要保持低調,千萬別被牽連進去,此刻被牽連,想全身而退那將絕無可能了。
李適之見李林甫主動承認,微笑道:“李相國,我又未指名道姓,相國為何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