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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來到小連子預先幫我安排好小舟的地方,沿著曲折石徑潛入藕花深處。
小小的一隻不繫舟,在我上船時輕微搖晃漾開水波。只覺舟身偏重,一時也不以為意,只解開了系舟的繩子。正要划動船槳,忽然聽見有成列的侍衛經過時靴底磔磔的聲響。一時慌亂,便往狹小的船艙裡躲去。
忽地腳下軟綿綿一滑,似乎踏在了一個溫熱的物事上,我大驚之下幾乎叫不出聲來,那物事卻“哎呦”大喚了一聲。
是個男人的聲音!並且似乎熟悉,我還來不及出聲,已聽得岸上有人喝道:“誰在舟裡?”
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竄於胸腔之內。我閉目低呼,暗暗叫苦——萬一被人發現,今日所佈下的功夫就全然白費了,連眉莊也脫不了干係!
然而黑暗逼仄的船艙裡有清亮的眸光閃過,似是驚訝又似意外,一隻手緊緊捂住了我的嘴,探出半身與艙外,懶懶道:“誰在打擾本王的好夢?”
聲音不大,卻把岸上適才氣勢洶洶的聲音壓得無影無蹤,有人賠笑著道:“卑職不曉得六王爺在此,實在打擾,請王爺恕罪。”
玄清似乎不耐煩,打一個哈欠揮手道:“去去。沒的攪了本王的興致。”
玄清向來不拘慣了,無人會介意他為何會深夜在此,何況他太液池上的鏤月開雲館是他的舊居,每來後宮拜見太后,不便出宮時便住在那裡,遠離了嬪妃居處。
岸上的人好像急急去了,聽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他方道:“出來吧。”
我“嗚嗚”幾聲,他才想起他的手依然捂著我的嘴,慌忙放開了。我掀開船艙上懸著的簾子向外一瞧,臉上卻是**辣燙地似要燒起來。
他好像也不自在,微微窘迫,轉瞬發現我異常的裝束卻並不多問,只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敢說話,忙忙點頭,似乎要藉此來消散自己的緊張和不知所措。
他用力一撐,船已徐徐離岸丈許,漸漸向太液池中央劃去。慢慢行得遠了,一顆狂跳的心方緩緩安穩下來。
紫奧城所在的京都比太平行宮地勢偏南,所以夏日的暑氣並未因為初秋的到來而全部消退。連太液池的荷花也比翻月湖的盛開的久些。然而終究已經是近九月的天氣,太液池十里荷花瀰漫著一種開到極盛近乎頹敗的靡靡甜香,倒是荷葉與菱葉、蘆葦的草葉清香別緻清鬱。十里風荷輕曳於煙水間,殿閣樓臺掩映於風霧中,遠處絹紅宮燈倒影水中,湖水綺豔如同流光,四處輕漾起華美軟緩的波榖,我如同坐於滿船星輝中徜徉,恍然間如幻海浮嵯,不由陶醉其間。
見舟尾堆滿荷花,我微覺疑惑,出言問道:“已是八月末的時節,連蓮蓬也不多了,為何還有這許多新開荷花可供王爺採摘?”
他徐徐划動船槳,頎長身影映在湖水中粼粼而動,蕭蕭肅肅如松下風,散漫道:“許是今夏最後一攏荷花了。小王夜訪藕花深處,驚動鷗鷺,才得這些許回去插瓶清養。”
我仰視清明月光,“王爺喜歡荷花?”
“予獨愛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瀲而不妖。”他溫文笑言。
流水潺湲流過我與他偶爾零星的話語,舟過,分開於舟側的浮萍復又歸攏,似從未分開一樣。
我見已經無人,便從船艙中鑽出,坐在船頭。我的鼻子甚是靈敏,聞得有清幽香氣不似荷花,遂問道:“似乎是杜若的氣味?只是不該是這個季節所有。”
玄清道:“婕妤好靈的鼻子,是小王所有。”他瞻視如鉤彎月,清淺微笑似剪水而過的一縷清風,帶起水波上月影點點如銀,“山中人兮芳杜若②,屈原大夫寫的好《山鬼》。”
我掩袖而笑壓住心底些微吃驚,“王爺似乎有了意中人?”他但笑不語,手上加勁,小舟行得快了起來。
見玄清意態閒閒,划槳而行,素衣廣袖隨著手勢高低翩然而動,甚是高遠。不由微笑道:“如斯深夜,王爺乘不繫舟泛波太液池上,很是清閒雅適哪。”
他亦報以清淡微笑,回首望我道:“莊子雲‘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虛而遨遊者也’。③清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富貴閒人一個,只好遨遊與興。”忽而露出頑色:“不意今日能與美同舟。竟讓小王有與西施共乘,泛舟太湖之感。”
我略略正色,“若非知曉王爺本意,嬪妾必然要生氣。請王爺勿要再拿嬪妾與西施相比。”
玄清輕漠一笑,大有不以為然之色,“怎麼婕妤也同那些俗人一般,以為西施是亡國禍水?”
我輕輕搖頭,曼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