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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中裝滿曬乾的杭白菊和剪得細碎的桑葉,又塞滿了米粒大小的和田青花籽玉,有清涼明目、安神養顏之效。那菸灰紫的顏色,彷彿染得心境也這般灰暗抑鬱了,我腹中的孩子,自他們在我身體中後,我何曾再能與他們的父親有一日相見的餘地呢?遑論呵護陪伴,連見一面,也是再不可得了。我隨手抱了一個在懷裡,柔軟的面料上繡著枝葉橫旎,花朵散漫的薔薇,我微微垂下眼瞼,心思也凌亂如薔薇了。
自眉莊有孕,陵容來往的次數也多了,先前眉莊總推說身子乏沒見,因著她殷勤,漸漸也熟絡起來,常常一同閒話家常或是做些針織女紅。旁的妃嬪見了,也只道眉莊與她有昔日的情分在。然而每每如此聚過之後,眉莊便身子乏軟不適,頭暈不止。眉莊一概隱忍不言,然而人多口雜,到底有人把這話傳到了玄凌耳中。眉莊見我時笑言,“皇上只說叫我靜養,再不許她來我這裡。”
我聞言含笑,“宮中盛傳她是不祥人,先衝撞了徐婕妤的胎氣和皇后的身子,如今又衝撞了你,皇上嘴上不說,心裡卻冷落下來了。”
自此,安陵容失寵之象愈盛,雖則一切供應仍是貴嬪之份,景春殿亦冷落如冷宮了。
這日晌午和眉莊從太后處回來,太后自是殷殷叮囑她保養身子,又賞了一堆東西,囑咐她少與安氏往來。眉莊叫採月帶著賞賜先回宮去了,自己則陪我回柔儀殿說話。甫坐下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正好敬妃帶了朧月過來,笑吟吟道:“莞妃的孩子過上三個來月就要生了,我閒著無事做了些小孩子的衣裳,莞妹妹若不嫌棄,將來就留著給孩子穿吧。”
含珠手裡捧著一疊子嬰兒的衣衫,色彩鮮豔,料子也是極好的,繡滿了仙草雲鶴,瑞鹿團花、方勝鸞雀、喜鵲銜花等圖案,顏色亦是紅香皂翠樣樣俱全。手工既好,針腳也勻,可見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我笑道:“敬妃姐姐的手藝是愈發好了。”
敬妃微微一笑,掩飾住眼角蔓生出的失落與寂寞,恬靜道:“我剛進宮的時候,當真是手拙得厲害,別說繡什麼花了,左右最拿手的不過是繡個鴨蛋罷了。”
眉莊抿著嘴笑著打斷,“如今看敬妃的巧手,定會覺得繡鴨蛋一說是扯謊了。”
敬妃淡然仰首,一後握住朧月小手,低低道:“年深日久,到底安靜一人的時候多,再怎麼笨的的,如今也沒什麼花兒不會繡了。”敬妃一向淡然,然而此刻話中的寥落,卻是顯而易見了。
宮中年深日久,朱牆碧瓦之內,又有何人是不寂寞的。
我與眉莊剎那也是無言了,朧月安靜伏在敬妃膝上,像一隻乖順的小貓。我暗暗嘆息,可惜朧月的乖巧,都不是對我這個親孃的。片刻,倒是敬妃先笑了起來,道:“如今年歲一大,牢騷也多了起來,盡說些掃興的話。”說著又向眉莊道:“沈淑媛也有兩個月的身孕了,不過離生產還遠著,我就先偷懶了。”
眉莊執著一把六稜團扇,笑盈盈道:“我總說敬妃偏心嬛兒,如今可坐實了罷。”
“哪裡偏心了呢?”敬妃溫柔喚過朧月,“綰綰,去把手絹子給你惠母妃。”
朧月撒著歡兒從袖子裡取出一塊絹子,稚聲稚氣道:“朧月知道惠母妃喜歡菊花,這是給惠母妃的。”說著放到眉莊手裡。
敬妃撫一撫朧月的額頭,笑向眉莊道:“這份心意如何?”
眉莊撇嘴玩笑道:“自然是好的——我不過是看朧月的面子罷了。”
敬妃大笑,“淑媛有了身孕,也學會了任性撒嬌了。”
眉莊掌不住“撲哧”笑出聲了來,朧月忽然轉頭問我,“莞母妃,你喜歡什麼花兒?”
她很少這樣主動和我說話,雖然還有些疏離的戒備,卻多了幾分好奇。我欣喜不已,忙道:“母妃最喜歡海棠,你呢?”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嘟著嘴道:“我不喜歡海棠。”她停一停,琉璃珠般的大眼睛一眨,“朧月最喜歡杏花,杏花最好看。”話一說完,又站到敬妃身後去了。
杏花?我微微一笑,心底泛上一縷涼意,果然是我和玄凌的孩子,才這般鍾情於杏花。然而那一年的杏花,卻終究只燦爛繁華了一季,凝成了心底暗紅色的冰冷死灰。
敬妃微笑道:“徐婕妤的身孕也有八個多月了,我也為她的孩子縫製了些衣裳,免得又叫人說我偏心。”
我撿了塊菱花絹子系在腰間的碧玉通枝蓮帶扣上,起身道:“那日在湖心水榭賞景時,徐婕妤的宮女赤芍說話太出挑了,胡昭儀想必會吃心。徐婕妤是個不愛生事的人,心思卻又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