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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月六下旬,天氣極熱時,孟老爺基本已將生意全數交付給何掌櫃,他則一心一意與江寧織造的工吏曹伯林造水力紡機織機。
孟約把那點要去京城的擔憂拿掉後,也主動承擔拾掇家裡家外,打點一應行裝的任務。孟府原有的僕從侍女,有些得帶著一道去京城,有些則要留守孟府,帶哪些留哪些,問本身意願之餘,也還需要細細考量適不適宜帶去。
幾個侍女裡,孟約用春柳細芳用得最趁手,其次就是江草,孟府的下僕侍女有三分之二是僱傭來的,餘下三分之一才是買來。孟約這裡,除春柳和一個打理院子的侍女有身契,其他的都是傭工。
“你們幾個自己好好想想,願去一道去京城的我先記下,到時要帶,就從願去的裡邊挑。不想離鄉的,不管有沒有身契,都一樣可留下,府中日常看守打理也離不得人。”孟老爺讓孟約全權作主,孟約就按自己的習慣來做。
春柳打小買來,說不上和孟約一塊長大,卻是在孟家伺候時間最長的,留在鹿邑遠離孟約,春柳想都不敢想:“小姐,我願去。”
細芳比春柳還大兩歲,家裡已經在為她相看,細芳這兩年才提上來。跟在孟約身邊,孟約出手大方,孟老爺見她們伺候得好也偶爾要賞,細芳攢下不少銀錢:“小姐,我已十八,怕不能去。”
“小姐,我也不去。”
“為什麼?”
“京城什麼都貴,又那麼遠,我娘身體不好,要有什麼,我連回去伺候都不能。”時下的女子,除非遠嫁,多半一世都不會出什麼遠門,江草這樣想也在情理之中。
一圈下來,孟約這裡僅有春柳和馮媽媽願意去京城,整個孟府上下總共加起來,也只有十幾個人願意跟去京城。再篩選一下,孟約把名單下來,原本在孟老爺那邊伺候的帶三個,灶上的廚子帶一個,做針工的劉娘子也帶上,加上春柳和馮媽媽,以及不可能不一道去京城的管家,總共帶八個人去京城。
“年年這幾個人定得好,不是最出挑的,卻是最穩妥的。我們初去京城,一事不知,先穩一穩站定腳跟,再去想其他。人數也將將好,再多路途遙遠,實為累贅,再少到京城不好安頓。”孟老爺滿口讚揚之餘,還給添上一個人。
孟約:“帶袁娘子做什麼?”
“因為我閨女喜歡吃她做的菜。”
孟約:其實也不是喜歡吃,而是我想幹什麼,袁娘子很願意折騰。
“謝謝爹。”
“衣裳首飾都不必多帶,到京城爹給置辦時興的。”孟老爺考慮的是鹿邑縣衣裳首飾,比不得京城花樣新鮮,孟約要是穿著鹿邑縣還時興,京城卻早已不時興的衣裳首飾出門,會大異於其他京師女郎。
“那倒不用,咱家的織花布,花色已經是最時興的,衣裝樣式萬變不離其宗,這點爹大可信我。”怎麼也是學美術史的,怎麼可能落後於歷史潮流呢,孟約覺得吧,她要活得足夠長,都敢說能引領潮流幾百年。
“好,聽你的。”孟老爺頗喜歡閨女目神如飛的自信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像他家女神太太。
行裝打點好,可以先送去的,就先託人送過去,也好將來輕車簡行。
收拾得差不多時,孟約收到陳蕙容的來信,陳蕙容果然給所有鹿邑縣交好的小美人都送了信來,給孟約寫的是“多謝阿孟的臘肉和牛肉辣醬,吃一路來,使我到零陵縣後並不覺得飲食不合胃口。只是永州多雨,處處溼潤,仍覺不慣,來日阿孟得暇,倒不妨往湖廣道來,想必此地飲食你也極喜”。
除寫這些就是報平安和問好,孟約看畢提筆給陳蕙容回信,問好道好,順便提一句將要赴京城,隨信把京城的長平裡的地址附上。
沒幾日,京城呂教習的信又來,呂教習的信已經不能叫信,裝訂起來已是一本薄薄的書。其中寫了孟老爺到任江寧織造主事後可能遇到的縱橫交錯關係網,另有京城物價,時興衣裝式樣,還有人情往來,出門會客的種種風俗。
“所以我就說京城不好嘛,好些人辛辛苦苦一輩子,就為臨了臨了能舒舒服服過日子……這倒好,不過遷居京城,便得給自己套上籠頭,戴上枷鎖。”孟約越看越覺得,在鹿邑簡直是神仙日子。
槽要吐,書信裡寫的種種也要牢記,孟約現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去京城後,至少不用再天天拒絕或應付周家的帖子,更不用面對周老太太的苦口婆心。
將收信整理一番,抄錄一份準備給孟老爺看,自然,孟老爺這時節壓根沒工夫看,水力紡機紗機正在緊要關頭呢。孟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