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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慎章走後半個月,監河南的御史過來,告訴王醴,不用擔心葉慎章。
王醴點頭道謝,卻也不道破,督察院肯定早就查了他個底朝天,不然不會讓他別擔心葉慎章,還不是葉慎章查不出什麼來。
“知州早就料到了?”
“那樣大的金銀流動,明裡暗裡不知多少人盯著,督察院糾察百官,這樣大的事怎麼可能不查。監察御史此來,是讓我安心,既然我身上乾乾淨淨,就沒人能往我這裡潑汙水。”王醴甫一入仕,就是督察院,故舊衙門還是感情深厚的。
“幸而上下齊心,並未貪墨。”
王醴:“並非沒有,只不過不足追究罷了。”
鄭師道和江遠州:“是屬下監管不力,請知州責罰。”
“不干你們的事,是人心從來不清淨,一念神一念鬼。”
在王醴感慨人心是一念間神,一念間鬼時,朱載宥正在犯糊塗,市面上的物價,跟海面上的浪一樣,有高有低。雞蛋固然有兩三文的,也有十來文的,米有八|九文的,也有幾十文的,肉也一樣。有人買貴的,有人買便宜的,也不是說富戶就會都挑貴的買,尋常人家都挑便宜的買,菜場中,人來人往裡,大明的儲君殿下滿心迷茫。
他學的東西不少,但關於民生物價,還真是他頭一回接觸。
像這樣的事,他覺得得去問孟老爺,畢竟孟老爺才是那個曾長長久久在市井中謀生計的人。
孟老爺如今已經不怎麼避開朱載宥了,所以朱載宥來問他,他也不會一臉驚嚇地轉身就走:“自然是按最低的算,所為維持生活和富富有餘的區別在哪裡,殿下可曾看明白?”
朱載宥搖頭:“我沒看懂。”
“這樣罷,殿下取五十文錢,掐算著買一家四口一天的菜。不必多,三個菜有葷有素再加個湯便可。”孟老爺也考慮到朱載宥不會還價這個問題,但會不會還價也就差個幾文錢,市上的人賣菜,都愛多叫那麼一兩文,專給人還價的。
朱載宥聽罷,覺得有道理,於是自去取五十文錢另拿個小荷包裝好,帶著侍衛便去菜場買菜。這時節大量蔬菜上市,菜蔬的價格都十分便宜,花十文錢,就足夠買足一天吃的蔬菜。剩下的四十文,得買肉買雞蛋,還得買點別的什麼菜。雞肉比豬肉貴,豬肉又比魚貴,一條三四斤的魚得十五六文,雞蛋算六個買,這就差不多得去了三十文,剩下的十文能買一斤多豬肉。
只為買這點菜,朱載宥在菜場來回了好幾趟,快一個時辰才算把菜買好。買完回去的路上,他好像就有點明白了,儲君的學問是從歷史開始學的,他們學史,學的是歷史的方方面面。
孟約從外邊回來,正好遇到朱載宥提著菜往家回,她看了不住笑:“阿宥今天怎麼買菜了?”
“孟院長讓我買的。”
“爹為什麼讓你買菜?”孟約敢說,孟老爺自己都沒買過菜呢,孟老爺打小就是富貴鄉里出來的,只吃過菜,幾見他買過。
“我問孟院長問題來著,孟院長便讓我取五十文錢,去買夠一家四口一日三餐所用的菜。”朱載宥說著,問孟約,“姑姑覺得,勉強渡日和生活富餘的區別在哪裡?”
孟約:“能吃想吃的穿喜歡穿的,衣食住行無不隨心所欲,凡事都有選擇的餘地。”
朱載宥思索一路,直到把菜交給廚娘,他才歡快地衝孟約露出笑臉:“姑姑,我明白了,生活富餘就是隨心所欲地選擇,而不是被生活所逼的將就。不僅買菜是這樣,靠什麼謀生,成為什麼樣的人,也都是這樣的。”
孟約:喲,少年領悟得很快嘛。
少年不但領悟得很快,還一竅通百竅,這些年來的積累下的學識,在這一刻全都派上用場。他也終於懂得,為什麼他需要學那麼多東西,因為所有的學問,都是為了在此時,讓他透過簡單的事,能夠弄明白複雜的問題,抹去心底的疑惑,如同抹去鏡上的塵埃。
“謝謝姑姑。”
“不客氣,我沒說什麼,都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我去和孟院長說。”少年即使激動莫明,也十分體貼地不喊孟爺爺,因為孟老爺沒法接受這個稱呼,少年十分體貼地從來不喊,都是喊孟院長的。
少年跑開的背影,孟約盯著看了許久:“我彷彿是看見一身陽光的小明在奔跑呀,真好,八|九點鐘的太陽。”
先前在工學院,看了眼相機的進展,也十分喜人,孟約雖然已經沒法懂那些東西怎麼弄出來的,但她覺得用不了多久,就應該會有第一張照片。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