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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機靈,馬上從儀表盤上拿起一張名片遞給我。

“老兄,你用我的車就是照顧我生意,不用算那麼細,到時候賞我個飯錢、加油錢就行了。要是再有發財機會,也帶契帶契我,你們吃肉,給我口湯喝就行了。”他對我的態度立刻謙恭了很多,臉上堆起的笑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他叫楊勝,名片上有兩個電話號碼,還有微信、電郵之類的聯絡方式。

我什麼都沒說,扔下五十塊錢,開門下車。

如果楊勝真的開車送過抱著石佛頭的人,就等於是我又抓住了一條鮫人的線索。不過,我不敢輕信,天底下沒有那麼多湊巧的事,如果跟楊勝的偶遇不是餡餅,那就一定是某種陷阱。

我過街進剪子巷,在兩側高樓夾著的昏暗巷子裡快步前進。

老濟南文章裡,剪子巷是“家家泉水”的代表,據說昔日這街上鋪著闊大的南山青石板,泉水就從石板縫裡汩汩上湧,形成天下無雙的“清泉石上流”美景。很多反映舊濟南風貌的圖片展裡都出現過剪子巷,雖然破敗,但卻自成一體,當真稱得上是濟南人的驕傲。可惜,現在在我腳下的剪子巷,卻是一條殘破不堪,坑窪不平的狹窄柏油路,寬度不到七米,最窄處連兩輛汽車都錯不開。

這條街的名字仍然叫剪子巷,但它早就沒了老街靈氣,只剩一股揮之不去、令人作嘔的市儈氣。

轉上長春觀街,視野盡頭就是燈光明亮的飲虎池街。

我沒再打電話聯絡陳定康,而是一路過去,慢慢地搜尋他的身影。

這時候,吃飯的顧客極少,只要留在街上的,就會變得分外扎眼。

很快,我就看見了穿著土灰色帽衫、運動褲、運動鞋的陳定康,他就坐在一家名為“磊磊燒烤”的小店門口,一手端著扎啤杯,一手抓著羊肉串,左右開弓,大吃大喝。

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一杯扎啤。”我招呼昏昏欲睡的服務員。

“再烤二十個大蝦、十個烏賊。”陳定康毫不客氣,跟著我點菜。

車禍既然是他偽造出來的,那他肯定現在是身體好、胃口好、心情好,完全掙脫了醫院的管控,恢復了自由之身。

“以前有機會逃,為什麼不走?現在逃,為什麼?難道發現了非逃不可的大線索?是什麼,說說看?”我問。

大半夜過來,我不是為了吃喝,而是為了線索。如果陳定康閃爍其詞,不肯說實話,那我轉身就走。

“以前,條件不成熟,我一個人——你肯定覺得張全中是我的幫手和後援,呵呵……我一個人搞不定大事,尤其是大風暴快要來臨的時候,如果盲目去搞,就會把自己陷進去,白忙一場不說,還會讓別人把好東西都趁亂撈了去,只給我剩下一地雞毛鴨血。我不跟張全中合作,他太奸,老狐狸一個,能把你算計到骨頭裡。你不一樣,見到你的那天,我信手佔了一卦,是坤卦,主‘厚德載物’。小夏,你是個有本事的好人,也是我一直在等的人。如果我們聯手,就能把鮫人的世界翻過來,讓整個大海都在我們掌控之下。”陳定康說。

我忽然覺得好笑,但同時也感到心寒。

好笑的是,江湖上的所有人,不管有一千個還是一萬個、十萬個、百萬個,那麼就會有一千個直到百萬個統一江湖的新想法。也就是說,所有人都在夢想著統一江湖,無論是昔日的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東方不敗還是今日的陳定康。於是,江湖註定風波不定,也註定了是天下英雄競逐風流的大舞臺。

陳定康從前是海盜,而海盜、鮫人是天敵,因為他們都是依靠大海而生的。

我猜想,陳定康與鮫人之間一定發生過巨大的衝突,才導致他由“七海海盜王”變成了省立醫院的一名精神病囚徒。

“具體怎麼幹?”我問。

“你答應合作了?”陳定康興奮起來。

我輕輕點頭,算是預設。

“每一個鮫人鬼市都有鮫人之主的密使,密使能跟鮫人之主直接聯絡。我們沿著這條線上溯,先找密使,再找鮫人之主,一網打盡,斬草除根。”陳定康回答。

他用一根空的羊肉串釺子在桌上畫圈,一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模樣。

“就現在?”我問。

從長春觀街過來時,我認真聽過高牆那邊的動靜,也仔細觀察過冬青花叢後面的下水口。結果令我失望,並沒有發現鮫人出沒的跡象。

“也許是現在,也許是未來幾天,暫時確定不了。”陳定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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