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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正是。”他用力點頭。
我記得,他的名字曾經出現在《歷城縣志》上。常家祖上是歷城縣數得著的大戶之一,其家族歷史能夠追溯到大明開國元勳常遇春一脈。錢和名都是小事,常家還擅長名為“梯雲趕蟬步”的祖傳絕技,是一種讓人看一遍就一輩子記住的高明奇術。
“常前輩,可否借用貴府‘梯雲趕蟬步’一臂之力?”我問。
他自稱“常大鵬”,而常家“大”字輩人才濟濟,沒有一個弱者。今天張全中能特地請他來,可見他在家族中的輩分不低。
“夏兄弟,你年紀輕輕,也知道‘梯雲趕蟬步’?”他雙眉一挑,先看看我,再看看張全中。
此人挾技自踞,以為是張全中洩露了自家的底細,所以才有這樣的下意識動作。
我不再囉嗦,指向木樑:“常前輩,借我九步即可。”
中國人自古以謙虛為美德,稍有修養與身份的人,都不肯在公開場合炫技。眼下,為了中原奇術師的面子,我不得不請常大鵬出手。
張全中大叫:“老常,露一手給鬼子瞧瞧吧!”
常大鵬略一沉吟,騰身躍上桌子,從懷中掏出一根青色的古香。古香只有半尺長,香頭是焦黑色的,應該早就點燃過。
他右手擎著古香,左手從香頭上緩緩拂過。嗤啦一聲,雖然沒見他用火鐮、火柴之類取火,那香頭已經燃亮起來。
中國是制香古國,與全球知名的印度、泰國、斯里蘭卡並稱為“四大香都”。
我平時經常聞到香燭氣息,但這支古香飄散出來的香味卻令我倍感陌生。
“那古香是有聲音的——”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禁大感詫異。
它被點燃之後,不僅僅是有火頭、香味、煙氣,而且同時帶來了一種夏日蟬鳴之聲。
祠堂內沒有蟬,更不應該出現蟬鳴。
恍惚之間,我似乎穿行於大明湖畔的密林中,蟬鳴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密,漸漸匯成了一曲澎湃合唱。
“去吧。”常大鵬嘴唇噏動,吐出了兩個字。
他一開口,唇舌間就有氣息迸射出來,直吹到那古香冒出的青煙上。
青煙破空,直送到我腳下,竟然幻化成了一層兩尺寬、一尺高的階梯。
我毫不猶豫,一腳踏了上去。
常大鵬深吸了一口氣,口中發出清晰的“嘶”的一聲,響徹了祠堂內的角角落落。隨著他那一吸,除了我腳下的“臺階”外,古香剛剛冒出的剩餘青煙都被吸入他腹中。
“咄——”他猛地開聲大喝,腹中青煙一起吐出,在我面前連築了八層“臺階”,直通木樑。
我腳下不停,直登樑上。
這些臺階雖然是青煙化成,踩上去的感覺卻是堅實無比,與磚石樓梯、木製樓梯沒什麼兩樣。
“好,好。”倚著木樑的那人率先鼓掌。
我向下看,青色的“臺階”慢慢變淡,最終消失無蹤。
“譁——”不分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祠堂內的所有奇術師一起鼓掌。
“雕蟲小技,獻醜了,獻醜了。”常大鵬收起古香,向四面拱手致謝。
其實,在奇術的世界裡是沒有中日國籍之分的,只有“技藝高低”的差別。如果這些日本奇術師不是受命於皇室和軍部,而是以私人身份到中原來,那麼兩國奇術師還是能夠像盛唐年代那樣,以極其友好的心態交流切磋,其樂融融。
戰爭改變了一切,給所有奇術師貼上了“中、日、正、邪”的標籤,也就註定了每個人的生死。
“閒話少敘了。”那人說。
他臉上的笑容有些落寞,大概是看了常大鵬露了那一手“梯雲趕蟬步”的緣故。
“是啊,這不是聊閒話的時候。直說吧,放濟南奇術師一條生路可以嗎?”我比他更乾脆。
他笑起來:“生路?我死的時候,誰曾替我求過情?現在,你要我放他們一條生路,我很不好回答,畢竟我要為渡過黃河的四萬關東軍士兵負責。天皇有旨,關東軍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一命不留。如果你是我,誰輕孰重,總分得清吧?”
我當然明白,這是死局,必須有大批人倒下,才能了斷。
“那麼,談不成了?”我又問。
他向下掃了一眼:“他們都死了,我們還可以談。只要想談,天下沒有談不成的生意。”
底下鴉雀無聲,所有人仰面向上,呆若木雞,被定身法定住了一樣,盯著我和那人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