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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我看見了,那廣闊無垠的湖面上真的平鋪著一面鏡子,亮銀色,其上反映著藍天白雲。

我見慣了藍天,也看過多次變幻無定的雲頭圖案,但這一次白雲極厚,並且在天空中圍成了一個大圈。確切說,白雲已經遮蔽了全部天空,只剩中間小小的圓圈。就在圓圈之上,我看到了諸神的影子。

那種感覺,就像數百天神正垂首俯瞰著大明湖,或者說,他們俯瞰的不僅僅是一個湖,而是一座城、一個國家、一個星球。

既然諸神的影子投映於湖上,那麼他們此刻一定是在天上。我下意識地抬頭,仍然閉著眼,去揣摩諸神所立之處。

“鏡中即是神相,你已見到神相,又何必追究其來處?若是那樣,你已經著相,陷入無知的泥淖了。”王鎮武在我耳邊說。

我恍然醒悟,的確如此,神相神相,只要有相在此,再去追本溯源,已經失去了誠意。西方梵天諸佛,都是修行者在冥冥中觀看到他們的影子後,轉告善男信女,按照那些影子塑造出來,是為神像。如果修行者不滿足於此,一味地追求神佛的本來面目,那才真的是捨本逐末。

所謂西天諸佛聚會**,不過是諸佛點化世人的一種手段,其目的是讓修行者以及凡間善男信女們觀照本心,從諸佛影子裡看見自我。

我見神相不拜,置之不理,卻一心要窺視真神面目,殆矣。

“我懂了。”我說。

“我知道你會懂,卻沒想到頓悟如此之快!”王鎮武感嘆。

他不問我懂了什麼,因為那是我從神相、湖水、巨鏡中領悟到的,即使告訴他,他也未必瞭解。這種情形下,他是引路人,我是行路人,只要引路人盡職盡責,行路人順利過關,也就足夠了。

“好,既如此,睜開眼吧。”他說著,隨即放開了我的雙手。

我後退一步,沒有立刻睜眼。

在這一刻,我有了新的領悟。當我看見那日本相撲壁畫時,心裡曾經有說不出的厭惡,恨不得拎起大錘,把那壁畫加上影壁牆砸個稀巴爛。

日本是中國一衣帶水的鄰邦,但這小小鄰邦卻給國民帶來了巨大的創傷。每年到了“八??一五”抗戰勝利紀念日的時候,濟南城內滿街都是舉著橫幅的遊行慶祝隊伍。還有,反日情緒最嚴重時,街上開過的日本車都會遭殃,被摜以臭雞蛋、臭豆腐、生活垃圾,猶如過街老鼠一樣,一旦出現,人人喊打。

人類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就會出現這樣的過激行為。人非聖賢,並非每個人都能合理、恰當、冷靜、理智地控制情緒。一生之中,總有幾次情緒失控、精神崩潰的時刻。

我剛剛也處於情緒失控的邊緣,但在王鎮武的引領下,當我看到諸天神佛的影子出現,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精神領域裡的“惡”。

用“惡”來對付日本文化,等於是另一種層面的精神墮落,與諸神宣揚的“原諒、放下、包容、寬恕”背道而馳。佛教寓言裡有“捨身飼虎、割肉喂鷹”的名篇,向世人宣揚的就是奉獻、行善,決不可“以暴易暴、以殺止殺、以惡制惡”。

現在,當諸佛法相現身,將我也引向了胸懷寬廣、包容天地的人生正途上去。

我睜開眼,看著王鎮武。

他是人,但又不是凡人,而是一個具有大智慧的完人。

“謝謝前輩指教。”我再次鞠躬到地。

“不要謝我,我反倒要謝你。你來了,我肩上的擔子就可以交卸了,跟這汙濁齷齪的紅塵俗世徹底再見。要知道,為了等你出現,我已經拼命讓年齡倒轉。看你左邊那棵菩提樹——”他指向我的左側。

石凳左側沒有大樹,只有一尺高、直徑四尺的樹墩。

濟南城古樹名木雖多,但直徑在四尺以上的卻不多見,只有百花公園僅存一兩棵。

樹墩的橫切面生長著密密麻麻的年輪線,粗略估計,大概有幾百圈之多。也就是說,它的樹齡曾經達到過數百歲。這樣一棵古樹被伐斷,不是一件小事,更不是一件好事。

“我忘了,現在已經沒有菩提樹,只剩一個樹墩了。”王鎮武無奈地笑起來。

我知道,上古奇術中有“百年知反術”,大概情形是修行者活到一百歲的時候,採取一些特殊手段,使自己進入一個返老還童的階段,從一百歲再逆生長到嬰兒期。

如果修行者的法力足夠,這種逆向生長可以反覆進行,一個人就能活過數個百年,等於是與天地同壽。

《莊子》中記載,長壽者彭祖就是使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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