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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把槍的槍口裝著消聲器,所以即使在密閉的空間裡,槍聲也並不驚人。
攪動灰龍的是灰袍男人,我不殺神秀,桑青紅也不殺,最後只能由他來親自動手。
神秀動作很快,毫不停歇地打光了槍裡的子彈,身子繼續向前撲擊,自大梁頂上檁條最密集之處鑽過。
他忘記了桑青紅的存在,這才是最最要命的。
青色的刀光一閃,隨即半空中血灑如雨,神秀的身體被攔腰斬中,斷為兩截,轟然跌落。
我油然想到:“桑青紅以‘青紅’命名,豈不正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之意?”
灰塵跌落,灰龍也自動消失了。
灰袍男人斜跨在大梁上,胸口起伏,神情疲倦。
“就這樣結束,挺好。”他說。
我向上鞠躬,沒開口說話,但心裡對他滿是欽佩之情。
“這不是最好的結局——”桑青紅急促地反駁。
“世上本無所謂好結局壞結局,就像生命本無所謂長壽、夭壽,一切都是命運。命裡註定的事,豈是那麼容易更改的?”他略帶頹唐地說。
桑青紅反駁的聲調更高:“命裡註定?我們作為相術裡的嫡傳派系,畢生所追求的不就是‘逆天改命’?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我們都不能對抗命運,奇術五門‘山、醫、命、相、卜’裡還有誰能做到?”
我仰面向上看,只覺得那灰袍男人的表情又悲壯又無奈。
“‘逆天改命’是奇術中至高無上的境界,首先你要看透自己的命運,其次才能努力地化解困厄,移轉命輪,勉強地讓自己從困厄的縫隙中脫困而逃。可是,我一直都在想,即便是相術界的頂尖高手,即便他已經精通改命之術,即使他已經成功地替自己、替別人改了命,焉知他的行動本身就是命運的一部分?豈不知東坡先生早就說過——‘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灰袍男人並不贊同桑青紅的話,但卻委婉解釋,不願直接指出她的錯誤。
這種說話的口吻,已經證明了他們兩者之間的親密關係。
蘇東坡的確寫過那樣兩句詩,其哲學含義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改命亦是命運的一部分”這句話讓我再次獲得頓悟,如醍醐灌頂一般。
爺爺說過,為了我將來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遂替我逆天改命。
他沒說改命的過程是“由聰明入糊塗”還是“由糊塗入聰明”,但我能想到,一定是前者。
他的意圖肯定是想把我變成普通人,不捲入江湖爭鬥,也不進入相學、奇術的圈子。
那樣一來,生活就會變得平靜如水,與世無爭地活過百年。
平凡的人生也是一種幸福,縱觀歷史,很多平凡的人在亂世中得以保全性命,而那些所謂的超級大英雄反而是死於通向成功的光明之路上。英雄的人生有多風光,他們的命運就有多跌宕,稍有不慎,就會從精彩的巔峰墜入失敗的深淵。
爺爺為了我煞費苦心,但我喜歡他為我規劃的人生嗎?答案是否定的。
只要是男人,都想成為蓋世的英雄。
正如我常常拿來激勵自己的一句話——“英雄改變世界,平凡的人被世界改變。”
只要有可能,我一定要走上英雄之路,遠離凡俗人生。
“你這樣想,人就無需改命了,我們這一派的人還有什麼活著的必要?假使地球上人人都安於天命,去過逆來順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機械日子,則‘山、醫、命、相、卜’這奇術五門還有什麼誕生的必要?”桑青紅並未被說服。
“算了,他做不了我的替身,收手吧。”灰袍男人說。
“不,我不收手,我要奮三生之力為你做一件事,只做這一件事!”桑青紅的語氣激動起來。
“你何苦逆天而行?”灰袍男人問。
“為了你,即使逆天而行,我也要試上一試。”桑青紅斬釘截鐵地回答。
灰袍男人長嘆,不再爭辯,閉口無言。
我向上看,大廟內的光線漸漸黯淡下去,灰袍男人的身影也無聲地融入了黑暗之內。
“喂,你們都還在嗎?”我忍耐不住,大聲問。
沒有人回答我,桑青紅也沒了動靜,這空蕩蕩的大廟裡只剩我與神秀的屍體。
這日本鬼子被斬殺時濺落的鮮血汙染了好大一片地面,血汙四散,觸目驚心。
我明白,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之處,不是我殺你,就是你殺我,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