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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手背上的寒氣沿著我的雙手上行,直達我的臂彎,冷得我渾身打顫。
濟南的冬天一直都以“暖”出名,如同老舍先生寫下的那篇《濟南的冬天》中所描述的。自我記事以來,濟南的冬天就未曾真正冷過,在城中根本感受不到嚴冬寒意。
當下,我從唐晚手上感受到的、從桑青紅佈局中感受到的,都絕非正常天氣,而是昭示著一次百年不遇的極寒。
寒,可以指天氣,也可以指人心。當一個人、一群人、一城人對未來失去信心、陷入絕望時,才會由心底感受到徹骨的寒意。那種寒,其實是對死亡的深度恐懼,也可以引申為敵人屠刀上的寒光、利刃斬斷親人脖頸時的寒血。
也就是說,我此時從唐晚手背上感受到了人類瀕臨死亡時的深層恐怖。回顧歷史,1937年冬天,整個濟南城的百姓都在面對這場屠城之厄,數十萬人引頸待割,把自己的命運主宰權拱手交給太陽旗下的侵略者。那個冬天,濟南城內的中國人沒有一家不籠罩在絕望之中,這個城,已經成了南京之戰的預演。
我從心底裡連打了三個寒顫,暗暗地捫心自問:“如果我生在那時的濟南城,當如何自處?”
新一代的濟南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沒經歷過戰爭的殘酷,所以可以輕描淡寫地在一切公開場合表白——“保家衛國,匹夫有責!”
他們卻想不到,人只有在克服了巨大的死亡恐懼之後,才會想起擔當起責任來。大部分人,一旦城破,自己的膽子也嚇破了,只肯卑躬屈膝、跪地求饒地做太陽旗下的順民,早就忘了自己是中國人這回事。
在濟南,無數不肯低頭的人被斬首,屍橫遍野,無處可葬,這種血淋淋的史實,讓人不忍卒讀。
唐晚緩慢地抬頭,沒有看我,而是望向冷藏櫃的右上角。那隻抽屜上掛著一把突兀的大銅鎖,跟其它抽屜明顯不同。
我沒有放手,而是讓自己的掌心更緊地貼近唐晚的手背。
唐晚是擁有“摸骨術”的高手,她指尖上探索到的內容一定是我不知道的。藉由她的引導幫助,我期望自己能看到事件的最終核心。
漸漸的,我感覺到一種力量正由她的手背上綻放出來,像種子發芽、嫩芽吐綠一般。那力量分生出很多細小如絲絲縷縷的枝杈,穿入我的掌心,又沿著小臂向上,進入我的身體。
如果她是別人,我會驚駭於這種變化而驟然收手。可是,她是唐晚,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不躲不閃,任由那些力量進入。
很快,當那力量進入我的胸口、腦部時,我感到自己眼前突然一亮,似乎站在了聚光燈亮起的大舞臺上。
燈極亮,形成了一個直徑十步的光圈,而光圈的邊緣,鵝毛大雪,紛紛而落。
“力量……只有他的力量能……消滅……”一個女子沉重而悲憤地響著。
光圈外的世界是晦暗的,我感覺那女子的聲音隔得極其遙遠,但勉強能分辨出,似乎是桑青紅的聲音。
我沒猜錯,桑青紅仍在,她在轆轤把街沒有誘我入局,又在這裡二次佈局。
“消滅大敵……真正的大敵……不是日本鬼子,而是……”桑青紅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是什麼?”我在心裡問。
嗡的一聲,我的掌心傳來一陣震盪,震盪中,唐晚的聲音顫悠悠地傳來:“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真正的大敵是誰?”
我意識到,這種震盪是唐晚發出的一種通訊方式,比口耳相傳的“傳音入密”更為玄妙。
“你們死,死不足惜……他死,才是最可惜的,如同拿著紫檀屏風去燒火……我需要一個人,替他完成這一戰,替他死,留著他的命,去擊殺真正的大敵……”桑青紅說。
這次,她的意思已經完全表達清楚,與之前的“替身局”的意思一以貫之。
她在找一個替身,而替身的使命就是替另一個人去死,以此來解救她尊崇的那個大英雄。
替身,是逆天改命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也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中的“重要”角色。但是,誰肯給別人做替身,尤其是實打實地拿自己的命去做替身?
桑青紅的局很可怕,也很艱難,因為她執行的本來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計劃。
如果我肯給一個人做替身的話,那個人只能是唐晚。
人類唯有在真正的愛情之中,才能說出“我為你去死”這樣的話來。一個男人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心甘情願去死,殉情、殉命、殉身,這是能夠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