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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線有些昏暗。黃昏的陽光像摻了水一樣稀薄,編織在一起淡淡地灑開。桌子邊只坐著一個女人,我想那就是曹金花。她體形有些臃腫,跟一般農村婦女的打扮也別無二致,亂糟糟的頭髮昭示著這個村子的美髮水平。曹金花就坐在那裡,端著搪瓷碗,就著鹹菜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稀飯,對我們的到來視而不見。
“長青,你先跟她溝通一下,注意引導。”康錦小聲對我說。
我點點頭,這是培養我與人溝通能力的最好方法。康錦也習慣這樣,他喜歡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研究人,研究交談物件,這樣便於更冷靜地觀察研究物件的肢體動作和細微神態。
我在曹金花對面坐了下來,隔著一張油膩的方桌。她抬了一下頭,眼神稍有呆滯。
我說:“你好。”
她低下頭喝稀飯,並不理我。
我繼續:“我們是專程從外地趕過來的,希望能跟你交流一下。”
她仍舊不理我。很多精神有問題的人都會這樣,對於別人的問話不理不睬。這是因為他們始終沉浸在一種自己創造的主觀世界裡,無法有效地對外界做出反應。我並不氣餒,從各個角度旁敲側擊,希望能找到引起她注意的話題。就在我喋喋不休的時候,她忽然抬起了頭看著我。
“鄉里告訴你我是個精神病對不對?”
我愣了一下。她的普通話竟然說得很標準,但還夾雜著一點淡淡的地方口音。
我說:“沒有,鄉里沒有出具任何診斷,你別多想。我就是跟你隨便聊聊。有時候精神上的壓力會有一些隱性的表現,自己也很難發覺。不過我們可以談談,試著找到發現問題的途徑。”
她用粗糙的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劉海,說:“這麼說,你還是覺得我有精神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跟你溝通一下。”
她:“你想怎麼溝通?”
我:“這樣吧,我能不能先問你幾個問題,就是些很普通的,你隨意回答一下就行。”
她放下了筷子,看了我一會兒說:“行,你問吧。”
我試著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多大了?”
她:“四十六。屬狗的。”
我:“你叫什麼?”
她:“現在的名字,曹金花。”
我:“現在的名字?那你原來叫什麼?”
她:“原來的名字也只是一個代號,並不能代表什麼。”
我疑惑地看了康錦一眼,這明顯不是一個農村婦女應該有的談吐。康錦點點頭,示意我繼續。
我:“之前有沒有去過外地?”
她:“沒有。”
我:“不可能吧。你普通話怎麼說得那麼好?”
她笑了:“我覺得原來的口音太土了,很難聽。怎麼,這對你們來說很難嗎?”
你們?這個詞用得太奇怪了。我頓了一下說:“拋去曹金花這個名字本身的代號意義,那麼,你到底是誰?”
她又笑了:“你問了一個聰明的問題。跟鄉里派下來的那些人不一樣。”
我附和著她:“是。那你能不能回答我?”
她嘆了一口氣,露出的表情就像哀嘆今年的收成不好一樣:“好吧,我告訴你,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遠到你不能想象。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執行一個任務。可惜,我來晚了,任務早已經完了。我是一個遲到的流浪者。”
我:“執行什麼任務?”
她搖搖頭,又端起了搪瓷碗:“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我不能回想太多以前的事情,想多了就頭疼。我迷失在旅程裡的時間太長了。”
我無奈地站了起來,看到曹金花的丈夫正站在門口略帶驚訝地看著我。出門後他對我說:“奇了怪哩,金花跟你說了這麼長時間,還真是第一次。原來鄉里來的那些人,說不兩句她就摔盤子摔碗的。”
我撓撓頭,曹金花說的那些話我還不能消化。康錦合上手裡的筆記本,詢問道:“曹金花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就上個月,到現在還不滿二十天。”她丈夫想了想說。
康錦問:“突然間就變成這樣了嗎?”
“怪突然的。那天下地幹活回來以後就不行了,也沒誰招她惹她,她就一個人坐在堂屋裡發癔症,先是哭,哭完一陣又笑,笑完以後就成這樣了,說些我們都聽不明白的話。”
“她普通話跟誰學的?”
“誰知道啊,原來誰也沒聽她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