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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鄉村最常見的保暖品，兩層藍布，中間是薄薄的棉花，縫成簡單的直筒型，可以護住整個手掌。如果要幹活，就把它拉到手腕上，露出五根手指。
“這是……”小康有些疑惑。
“柳素素給你的。”明棋說。
“柳素素？”小康不認識那個女生。
明棋鬼鬼祟祟地眨著眼睛，想笑，還夾雜著一陣得意，好像他終於窺破了小康的隱私。
“柳素素偷偷讓我給你。她知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她讓我發誓，不告訴別人。”
小康歪著腦袋，看看套袖，看看明棋，沒理解這件事。
“趕緊拿著。”明棋把套袖舉起來，忍不住放到鼻子上嗅了嗅，“我日，香香的，那小娘們肯定放在懷裡暖過了，咔咔咔。”
小康的臉變得像一塊紅布，顯得手足無措。
“快拿著。你要是不想要，我就拿走了。”明棋故意說道。柳素素是柳校長的女兒，明棋有點怕柳素素。
“你拿去吧。”小康蹭了蹭腳尖。
“日啊，你媳婦給你的，我拿著幹啥？”明棋急了。
小康仰起臉，瞪了明棋一眼。“誰媳婦？”
明棋不敢囂張了。“給你就拿著，人家也是好心。”
“我不要。”小康大步走開。
明棋呆了片刻，忿忿地咕噥幾句，轉身離去了。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明棋的歌聲——
臘月裡來北風涼，媳婦給公公補褲襠……
………………
小康清理過羊圈，回到屋裡。剛才幹活的時候，沙矮子曾在柵欄門外閃了一下，雖然沒驚動他，但小康眼角餘光看到了沙矮子。
小康進屋的時候，沙矮子正坐在椅子裡打盹兒。沙矮子已經吃過晚飯了。
小康從灶灰裡取出兩個烤紅薯，坐在門檻上，掰開焦糊部分，吃了起來。
紅薯吃多了容易放屁，小康聽到沙矮子放了幾個響屁。沙矮子仍在打盹兒，兩條腿耷拉在椅子邊緣，微微晃動著。沙矮子的腦袋顯得特別大，映在牆上的影子像一根豆芽菜。
小康忽然發現沙矮子手上戴著什麼東西。
他心念一動，凝神細看，沒錯，就是明棋傍晚拿給他的套袖。他明白了，明棋離開的時候，一定把套袖放在了柵欄上，想等他出來自己拿走。但是沒想到，沙矮子去過一次，把套袖據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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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康沒心思吃飯了。
那是他一生中收到的第一個真正的禮物，有人專門為他做的，是他七年歲月裡的一道閃光。但是來得太急促、太猛烈，所以傍晚在明棋面前，他頭腦混亂，十分矛盾，最後選擇了放棄。但他知道那禮物對自己的重要性。
小康起身到院子裡，又走回來，坐在牆角的凳子上。然後再站起身，出去，在院裡徘徊。
沙矮子眯著一隻眼睛，餘光打量小康。他對小康坐立不安的樣子很感興趣，一年來，還沒見過小康這樣。
沙矮子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他隱隱約約猜出來，這事可能和這副套袖有關。當他在羊圈外的柵欄上看到它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裡有故事。
沙矮子閉起眼睛，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著節拍。手上暖和了不少，於是心情愉快。他不著急，他等著小康跟他談話。
晚上，屋裡沒開燈，窗外透進一抹月光，灑在牆邊的桌子上。沙矮子起身捅了捅爐子。屋裡散發著淡淡的煤煙味，青白色的月光與暗紅色的爐火交織在一起，在沙矮子的眼裡凝成一張網。
小康已經回到了羊圈，他晚上就睡在那裡。他給自己開闢了一個溫暖的空間，符合他的性格特點，對此，沙矮子一點都不擔心。
沙矮子還在等待。沙矮子知道小康等不到明天早晨，無論怎樣，他還只是個孩子。
沙矮子靠在椅背上，開啟收音機。
屋門被推開了，一陣風湧來，伴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音，沙矮子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月光漫過大半個屋子，顫顫巍巍照在屋角的椅子上。小康順著椅子往上看，沙矮子的臉在陰影中，一半發灰，一半發白。收音機正在播放戲曲。
小康微微吸了口氣，低喚道：“乾爸。”
沙矮子一動沒動，好像沒聽見。
“乾爸。”小康走近幾步。
沙矮子撩起眼皮，把收音機放到身旁的桌子上，雙手交叉，攏進套袖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