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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比他兒子更加激動,他像慌了神一般不知所措。阿爾卡季忙制止他:
“爸爸,且讓我向你介紹我的好朋友巴扎羅夫,就是在信中常提到的那位。他居然賞光,同意來我們家作客。”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趕緊回過身,走近剛從馬車上下來、穿件帶穗子寬大長袍的高個子客人,緊緊握住對方遲遲伸出的曬紅了的手說:
“我由衷地高興和感激您的光臨,我希望……敢問您的大名和父名?……”
“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巴扎羅夫不慌不忙地回答,神色自然,隨又翻下外套領子,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展示他的整個兒臉膛。那是張瘦長臉兒,前額寬闊,鼻子上平下尖,一雙綠瑩瑩的大眼,淡茶色的連鬢鬍子和安詳的微笑莫不顯露著他的自信和聰慧。
“親愛的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希望在寒舍不至於感到寂寞,”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繼續說道。
巴扎羅夫抬抬帽子,而嘴唇只動了一下,沒有回答。他長有一頭深黃色的濃密頭髮,但仍掩藏不了他那突起的圓圓的額頭。
“這麼說,阿爾卡季,”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問他的兒子,“現在就吩咐套車呢,還是先讓你們休息會兒?”
“回家休息吧,親愛的爸爸,吩咐套車好了。”
“這就去辦,這就去辦,”父親連忙說。“喂,彼得,你聽見了嗎?去安排吧,要快,老弟。”
受過新法教育的僕人並不走上前去吻少爺的手,而只是從遠處打了一躬,便消失在大門裡了。
“這兒有我的輕便馬車,不過,也為你的四輪馬車備下了三匹馬,”尼古拉詳詳盡盡地解說。其時阿爾卡季正就著馬車店女當家提來的鐵壺喝水,而巴扎羅夫點燃了他的菸斗,向卸轅的車伕那裡走去。“不過,輕便馬車上只兩個坐位,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排你的朋友。”
“讓他乘四輪馬車好了,”阿爾卡季低聲打斷他的話頭。
“不必跟他客套。他是個極好的人,非常樸實,今後你會知道的。”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的趕車人把馬牽來了。
“喂,大鬍子,往這邊拐!”巴扎羅夫對趕車人說。
“聽見了吧,米秋哈,”另一個將手操在羊皮大襖後插口裡的趕車人說,“老爺是怎麼叫你來著?不假,你真是個大鬍子。”
米秋哈只揮動一下他的帽子算作答禮,隨即從汗津津的轅馬嘴裡取下馬嚼子。
“快點兒,快點兒,夥計,幫個忙,”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高聲發話,“少不了你們的酒喝!”
沒幾分鐘便套好了車,父子倆坐進了輕便馬車,彼得爬上車臺架,巴扎羅夫剛上了四輪車,把頭舒舒服服地靠到皮枕上,兩輛馬車轆轆地駛去了。
第03節
“好呀,你終於當上學士,學成歸來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忽而拍拍阿爾卡季的肩膀、忽而拍拍阿爾卡季的膝蓋,說,“可等到這一天了。”
“伯伯怎樣?身體好嗎?”阿爾卡季雖則激情滿懷,像孩子那麼高興,但他還是想轉換話題以平息激情,談點兒日常的事。
“他身體好好的。本打算和我一起來接你,不知怎麼後來改了主意。”
“你等好久了?”阿爾卡季問。
“約摸等了五個小時。”
“啊,多好的爸爸!”
阿爾卡季轉臉在他父親的面頰上親了個響亮的吻。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笑了。
“我為你備下了一匹很出色的馬!待會兒你就能見到,你房間的牆也裱糊過了。”他一一地說。
“另有房間用來招待巴扎羅夫嗎?”
“也能為他作出安排的。”
“爸,你要多多關照他。我甚至難於言表我多麼看重我們的友情。”
“你們早就認識了?”
“不太久。”
“怪不得去年冬天我在彼得堡時沒見過。他讀什麼專業?”
“主要研究自然科學。他什麼都懂,他明年打算考醫生執照哩。”
“哦,他原來是讀醫學系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說。他沉默了會兒,抬手指著問道:“彼得,那邊趕車的是我們農場的嗎?”
彼得順老爺所指的方向看去,見幾輛小車,由卸了口鎖的馬拉著,輕快地走在鄉間小道上,每輛車上都坐有一、兩個農民,一律敞看羊皮大襖。
“不錯,老爺,”彼得答道。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