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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一九三五年三月二日,蔣介石飛抵重慶,建立了重慶行營。他發出的第一道命令是:本委員長已進駐重慶,凡我駐川黔各軍,概由本委員長統一指揮。如無本委員長命令,不得擅自進退,務期共同一致完我使命。仰各路通令所屬遵照。中正手令。
這時,他下定決心,“擬將匪殲滅於烏江以西,赤水河以東地區”。一方面他積極調動部隊尾追、堵截,一方面又告誡他的部下不要隨意輕進。他在給周渾元、吳奇偉兩縱隊的電報中說:我周縱隊主力,必待匪情明瞭,方可大舉。但有力之搜尋隊,派遣愈多愈遠愈好。夜間應特別活動遠探。吳縱隊到達鴨溪附近,即須搜尋前進,不可隨意輕進。但無論周或吳部,如聞有一個縱隊與匪激戰,則其它之縱隊,必須不顧一切,向激戰方向猛進,以期夾擊乾淨,萬勿稍加猶豫。
同時,蔣介石再度乞靈於碉堡戰術,他向各縣都發出了命令:各縣均應嚴密構築碉堡工事。二碉間隔以目力火力能及為度,最好每里約一碉。對於渡口,尤須嚴密堅固,並分段指定部隊及團防負責守備,並速派員考察督促。匪未到,則行封鎖;匪已到,則死守待援。
對於紅軍統帥部來說,這樣一來,仗就越來越難打了。
遵義大捷,使紅軍聲威大震,部隊士氣十分高昂。統帥部這時很想再打幾個好仗,以便開啟局面。他們那股躍躍欲試的勁頭兒,簡直和部隊的小夥子們差不多了。所以,紅軍主力略事休息後,就由遵義西移鴨溪、白臘坎、楓香壩一帶積極尋戰。如果說,在相當一段時間內,紅軍是想方設法擺脫敵人,這時卻是要瞅準敵人找上門去了。統帥部瞅準的第一個目標,是駐守在魯班場、長崗山一帶的周渾元縱隊的三個師,可是周渾元是頗善於接受教訓的一位將軍,他見吳奇偉吃了大虧,因而萬分謹慎。儘管紅軍將士們手心癢得難受,也無從下手。
紅軍統帥部的領導者們,圍著地圖冥思苦索,終於從敵人叢中找出了一個縣城,這就是打鼓新場,那裡駐有王家烈的一個師。打鼓新場這個名字作為縣城是很新鮮的,老長征們都記得這個名字,多年後,周恩來在講黨史的時候還提到過它。為了這個小小的縣城,開了半天的會,大家眾口一辭,都說這是不大不小的一口菜,而且這個師正驚魂甫定,吃來一定非常可口。但是在討論中卻出現了一件意外的事,就是毛澤東一個人不同意打。儘管毛澤東那時有很高威信,但是大家求戰心切,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來了一個“否定之否定”,把他的意見否決了。從今天看,這是黨內民主生活相當健全的表現。會議最後決定,由周恩來當晚將作戰命令擬好,於第二天一早發出。
周恩來起草好命令,天已經是後半夜了。三月的夜還是很有些寒意。小興國給他燒了一壺熱茶,他喝了一大杯,暖了暖身子,才睡下來。矇矓間,只聽有人“卜、卜、卜”在敲自己的窗欞。接著是輕聲地呼喚:“恩來!恩來!”
周恩來雖一向很警覺,但由於過分睏倦,不知不覺間又睡熟了。
過了一會兒,窗欞又卜卜卜地響了幾聲,接著又叫:“恩來,你睡了嗎?”
周恩來掙扎著睜開眼睛,定神細聽,是毛澤東的聲音,就一骨碌爬起來。那時,長征中的紅軍將士們,幾乎人人都不脫衣服睡覺,所以起來得很快。
他把煤油燈捻亮,開了門,見毛澤東披著大衣,手裡提著馬燈,站在夜色裡。
“毛主席,你怎麼一個人來了,警衛員呢?”
“他們一個個都困得要死,”毛澤東笑著說,“我沒有喊他們。”
周把毛澤東讓進來,坐下,接過馬燈放在桌上,看看手錶已經凌晨兩點,就笑著問:“你怎麼還沒有睡呢?”
“我睡不著哇!”毛澤東點起一支菸,“關於打鼓新場的命令發出去了嗎?”
“還沒有。”
“那好。”毛澤東帶著慶幸的口吻。“打鼓新場這個仗,我是越想越不放心,也就再也睡不著了。”
說過,他站起來,舉著他的馬燈,走近地圖,用夾著紙菸的黃黃的手指,指了指地圖上那個幾乎比蒼蠅頭還要細小的地名,再次陳述他的意見。
他不慌不忙地說,這個打鼓新場,看起來只不過是一個師,而且是黔軍的一個師,戰鬥力並不很強;可是他有城牆,修了碉堡,有比較堅固的工事,弱敵加上工事,就相對地強了。事實上,這個仗是一個攻堅戰,一打起來,時間就不一定很短。如果這樣,就麻煩了。
說到這裡,他側過臉望了望周恩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