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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獅子道:張金牙,你趕快去打電話,讓公安局派人來!
張金牙踢了張拳一腳,道:跪下,給萬主任賠罪!
不必!姑姑說,張拳,就憑你打我這一棍,可以判你三年!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願意放你一馬。現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讓你老婆乖乖地跟我們走,去衛生院,做人流,我親自上臺給她做,保她安全;一條是,送你去公安局,按罪論處;你老婆願意跟我去最好,不願意去——姑姑指指張金牙和眾民兵——你們負責把她弄去!
張拳蹲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嗚嗚地哭著說:我張拳,三代單傳,到了我這一代,難道非絕了不可?老天爺,你睜睜眼吧……
這時,張拳的老婆哭著從院子裡出來。她頭上頂著亂草,顯然是在草垛裡躲藏過。她說:萬主任,開恩吧,饒了他吧,俺跟你走……
姑姑和小獅子,沿著我們村後河堤向東,應該是去大隊部找幹部瞭解情況吧,但就在她們走下河堤,進入通向大隊部那條衚衕時,船艙裡那個女人——張拳的老婆——鑽出來,縱身跳入河中。秦河跟著跳下去,但他不識水性,跳下去立即沉了底,好不容易冒出頭,接著又沉下去。黃秋雅尖聲高叫:救命啊……救命……
我們在樹上,看到姑姑與小獅子從衚衕裡折返回來,跑上河堤。
王肝從樹上縱身一躍,動作瀟灑,如魚入水。我們在河邊長大,學會走路的同時就學會了游泳。這棵歪脖子柳樹,好像是專為我們練習跳水而生。我希望小獅子看見了王肝那瀟灑一跳。我緊隨著王肝躍進水中。李手也從河邊跳下水。我們應該先去救那孕婦,但那孕婦不見蹤影。秦河這可憐蟲就在我們面前,他身體翻騰著,宛如一根滾油鍋裡的油條。王師傅大聲提醒我們:抓他的頭髮!避開他的手!
王肝游到他的身後,伸手抓住了他的大分頭。他的頭髮真好啊,王肝事後對我說,像馬鬃一樣。
王肝的水性,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他可以雙手舉著衣服橫渡河流,到對岸後衣服上不沾一個水點。在夢中情人面前展露泳技,這是個多麼難得的機會啊!我和李手一左一右護衛著他,直到他將秦河拖到水邊。
姑姑和小獅子跑到。
姑姑惱怒地問:這個呆子,跳下去想幹什麼?
秦河趴在河邊,哇哇地往河裡吐水。
黃秋雅哭著說:是張拳的老婆跳了河,他跳下去救。
姑姑臉色大變,目光投向河面: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跳下去就沒了影子……黃秋雅道。
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她嗎?姑姑跳上船,懊惱地說,你簡直是個死人!你要負責任!開船,開船!
小獅子手忙腳亂地發動機器,但怎麼也打不著火。
姑姑大叫:秦河!趕快來發動機器!
秦河抖抖顫顫地站起來,彎著腰,噴出一腔水,又撲地跪倒。
小跑,王肝!你們快幫著救人啊!姑姑大喊著,我重賞你們。
我們把目光投向水面,仔細搜尋著。
河面寬闊,濁流滾滾。水面上漂浮著大團的泡沫和亂草。這時,李手指著在河邊緩流中慢慢向前飄動的一塊西瓜皮,說:看那裡。
那西瓜皮順水漂流,但不時脫離水面,露出女人的脖頸和亂髮。
姑姑一屁股坐在船舷中,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正準備躍入水中救人,姑姑大喊:別急!
姑姑問小獅子:你會鳧水嗎?
小獅子搖頭。
看來要做一個稱職的計劃生育工作者,不僅要學會捱打,還要學會鳧水。姑姑笑指著那塊沉浮的西瓜皮,道:你看看,她鳧得多好啊,她把當年游擊隊員對付日本鬼子的辦法都用上了啊!
秦河弓著腰爬上船。他渾身滴水,大分頭如一團亂草。臉色灰白,嘴唇烏青。
姑姑下令:開船。
秦河用搖把子搖著了柴油機。他可能頭暈,身體不穩,乾嘔幾聲,吐出一攤泡沫。
我們幫他解開拴在碼頭上的繩子。姑姑說:你們上船!
我可以想象王肝的激動,坐在船舷上,他的身體緊挨著小獅子。我看到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十根手指神經質地顫動著。隔著那件因溼而貼在身上的汗衫,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心臟在跳動,好像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野兔,碰撞著柵欄。他的身體僵硬,一絲兒也不敢動。那個胖姑娘小獅子,渾然不覺,只顧盯著那塊漂浮在前方的西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