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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涉江湖的男男女女,若成大器,必屬綺紈破瓜之年歲。有時看見意氣風發的少年談江湖,聊武林,只覺得萬分詫異。但回過神一想,當年我與林軒鳳離開亂葬村,也大抵是這個年紀。
是時事過境遷。
僅幾年過去,現在這些人茶餘飯後的閒聊,我聽得茫然若迷,卻再提不起當年闖江湖的勁去打探。
江湖興亡更替,新人羅列,舊人斂退。
有人七旬顏若童,有人七尺霜兩鬢。
或許是因了夜的沈寂,客棧裡燈光暈黃,除了人們的低語,只剩杯聲酒聲。
從頭到尾,他們提及的人,我只知道血鳳凰。
自從重蓮上一次在英雄大會上覆出,落敗,為武林謠傳的神話便因而終結,自此流言飛語,名振一時,終成陳跡。
血鳳凰時不時拋頭露面又不失神秘,正對他們的胃口。又有不少人推測她是女子,更是讓財狼惡虎如飢似渴。
所以,他們一開始提血鳳凰,之後的話題便一直是她。
我無心插柳,提著酒罈子走到門外。
荷淨,竹涼,晚風拂面。
春池笙歌八九曲,畫舫雲舟三兩艘。
江面波光瀲灩,搖盪疏樓斜影。對岸是一棟風月樓,嬌笑清歌聲傳四方。
我伸懶腰,打呵欠,卻慢慢回過神,發現地面上有一條狹長的淡影。
高手之所有為人稱作高手,是因他們可以用後腦勺道出來者何人。如今好歹我也算上一個,自然不可以回首。
朱墨燈籠纖纖晃晃,那人發上的鳳凰細簪擺尾搖頭。
她膽子不小,竟還未離開潮州。
“時候不早了,一個姑娘家還在外面晃,不安全。”
“公子武功絕倫,必定會保護我。”
那聲音又細又軟,唯獨少了少女的嬌弱。
事實上,會武功的女人常年打打殺殺,想不大嗓門都難。她算奇蹟。
“我的武功跟姑娘比,是小巫見大巫。姑娘又何必為難我。”
“林公子不好奇我是什麼人麼。”
我渾身緊縮。
當時我在武林上的身份,也不過是重蓮的內寵。我的武功晉升無人知曉,我隨他隱居也很低調。
是她早已出道認出我的相貌,還是我在不知不覺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抑或是,我根本是她的目標?
我自然一身輕,不怕被要挾。
但,她的目標若是重火宮,那重蓮和雪芝豈不……
一支畫舫遊過,光影將她的身影縮回原本的長度,然後又拉長。
她腰間繫了絲綢,細細軟軟,延至腿側。絲綢被夜風拂起,一如連綿長楊。
我起身,對她淡淡一笑。
“敢問姑娘貴姓?”
“重。”
“哦,原來是重姑娘。”若不是極力壓抑,我定會露出馬腳,“那,姑娘芳名是?”
細雨濛濛,一片迷離醉眼。
珠簾脈脈,極目星光亂紅。
血鳳凰抬起頭,眼角眉梢美麗得讓人不敢直視。她的面紗動了動,三個字放慢說出:
“單名蓮。”
我身形微微一震,隨即鎮定。
她會告訴我這個名字,看我的反應,必定是因為還有不確定的地方。
“哦,重蓮姑娘。”我玩味地笑,裝作不經意瞥她的胸,喃喃道,“真是一個動聽又令人驚訝的名字。”
她的腰很細,不盈一握,胸部卻十分圓潤飽滿。
“林公子喜歡這名字麼。”
“華而不俗,清而不淡,而且男女皆可,是個好名。可惜已經有人用過了。不過,姑娘與那個人倒是很像,傾城的容貌,絕世的身手。哈,早知道讓我女兒也叫這個名字。”
半天白月,悽清幾許。
血鳳凰在一身白裡,除漆黑的發,與翦水雙瞳,只剩白。
“若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你會怎麼做?”她走近兩步,十指扣上我的肩。我一時回不過神。她湊近了,清香漫溢,睫毛輕震,“你會不會吻我?”
我的手不聽使喚,竟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
這樣的女子主動接近,哪個男兒會推拒?
太困難。
晃晃腦子,一鼓作氣想推開她,她的聲音又幽幽響起:“林公子,小女子思慕你已久,有一個不情之請,望公子成全。”
“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