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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佔據我這顆空蕩蕩的心,並且時時向別人提起,在社會上,藉此維持著自尊,在家裡,對dad也是一種寬慰;我甚至強迫自己也相信那是真的,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還有一個愛我的人,和我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我把心裡所有的苦悶都向他傾訴!每當我鄭重其事地外出,總是對dad說,我去見皮特,而實際上,我是一個人坐在僻靜的海邊默默地流淚,自己跟自己說話啊……”
滿眼淚水潸然墜落,倚闌的訴說哽咽了。
純情少女的心跡袒露,強烈地震撼著易君恕!在古老的中國,前人只創造了“望梅止渴”、“畫餅充飢”的故事,卻從未聽說“愛”也是可以虛構的;倚闌這個女孩子,自幼失去父愛和母愛,在華洋雜處的夾縫中艱難地生存,極度的孤苦,極度的寂寞,對愛的飢渴造成了她畸型的幻想,她以此來安慰自己,也折磨著自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望著嬌小柔弱的倚闌,易君恕的眼淚奪眶而出!
“倚闌小姐,我對你關心得太少了!我本來以為……唉,我哪裡知道他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其實,那就是你自己啊……”
“不,他比我強大得多,完美得多,”倚闌淚眼凝望著他,喃喃地說,“他是我對生活的美好奢望,是我在心中反覆勾畫的一個偶像,開始朦朦朧朧,後來漸漸地清晰了,真真切切地生活在我的身邊:當我夜不成寐的時候,是他陪伴著我;當我悽苦難言的時候,是他撫慰我破碎的心;當我痛不欲生的時候,是他用男子漢的雙肩支撐起我的身軀,扶著我,拖著我,跨出人生的泥淖和深淵!現在,他不再是一個虛幻的影像,他就是你啊,先生!”
“倚闌……”易君恕緊緊地擁抱著她,一腔男兒熱血化作了似水柔情……
一鉤殘月被濃雲吞沒,蒼黑色的太平山麓湧起團團水霧,像海潮似地瀰漫開來,夜幕下的半山別墅區一片朦朧。港島度過了乾旱的冬季,己亥年的第一場春雨悄悄地貼近大地,如煙似霧,潤物無聲。翰園裡的花木被霧氣浸溼,啪,啪,那極其輕微的響聲是露珠墜落在草坪。
客房的窗簾低垂,天涯倦容沉浸在溫柔之鄉……
突然,一陣急切的“嘭嘭”聲把他驚醒,易君恕翻身躍起,赤足跳下床來,恍惚中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只聽得那“嘭嘭”聲愈加急切,愈加沉重。猛然間意識到這是有人在打門,不像倚闌小姐和阿惠敲門時那輕微的“篤篤”聲,也不像阿寬敲門的“梆梆”聲,卻似擂鼓一般。啊,這是誰啊?發生了什麼事?
他茫然不解,走上前去,伸手把門開啟,“嗖”地一股冷風吹了進來,風中裹著一個人,衣衫襤褸,披頭散髮,滿臉血跡。易君恕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誰?”
“少爺,少爺!”那人氣喘吁吁,瞪著血紅的眼睛,聲音嘶啞地喊道,“您連我都不認識了?我是栓子啊!”
“啊!栓子?”易君恕頓時熱血沸騰,“栓子!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是從哪兒來?”
“我從北京來,從咱家來啊,”栓子號啕大哭,淚如泉湧,滿臉流淌著血漿,“少爺,我可找著您了!”
“栓子,你別哭,別哭啊,”易君恕急切地說,自己也熱淚湧流,“快告訴我,家裡怎麼樣了?老太太和少奶奶呢?”
“少爺,我就是來告訴……告訴您,老太太、少奶奶,還有新添的小姐,她們都……”
“她們都怎麼樣?快說,你快說呀!”
“她們……”栓子張著乾裂的嘴唇,大口地喘著氣,突然一股鮮血噴射出來,踉蹌著向前跌倒!
“栓子!”易君恕驚叫著,攔腰抱住他,“栓子,栓子!”
滾熱的鮮血模糊了易君恕的雙眼,耳畔轟然傳來沉悶的聲響:“當!當!當!
他猛然睜開眼睛,幽暗的房間裡,窗簾上映著淡淡的青光,牆上的自鳴鐘正敲響凌晨三點。眼前沒有鮮血,也沒有栓子,他的兩臂緊緊擁抱著的是倚闌小姐。她沉浸在熟睡之中,是那麼安詳,那麼甜蜜。
易君恕悚然鬆開雙手,心臟還在狂跳。剛才的情景真真切切,他親眼看到了桂子披頭散髮、滿臉血跡的樣子,親耳聽到他嘶啞的哭喊聲,那都是夢嗎?天涯遊子望眼欲穿,夜夜盼著夢迴故里,夢見故人,盼來的卻是這樣的夢,刺目的血光,震耳的哭聲,一個兇險無比的夢!栓子這是怎麼回事?他說他從北京來,從家裡來,來告訴少爺:老太太、少奶奶,還有新添的小姐,她們……她們怎麼樣了呢?真可惜,栓子沒有說完,這個夢沒有做完,他就醒了,留下的是牽腸絞肚的